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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了。 日子在手心里一页页翻开的时候,那些烙在指尖的印痕伤感的在你面前排列开来,它们含着泪的微笑着:来,握住我的手吧。 伸出的手的对面,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它们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子去,像一朵朵颤动在风雨里苍白调零的梨花。 一个人在纤陌的微尘上走着,脚底虚脱地象一片羽毛在飞。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上我,哪怕一回? 她在路上走着,黑的夜,秋的夜。 停在一棵长得很大,叶枝却疏落的梧桐树下,影子倒在树根的位置,藤很老,影子很暗。 上哪里能找到自己呢。 胃里烧得很痛,酒已经在体内燃烧了。 她的步履有些恍惚,左脚总冲着右脚的方向侧着走。象只螃蟹。 她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就这样空空荡荡地把自己放出来了。 想起出门的时候,她拔了家里的电话线,然后关了手机。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平常喝干红的透明的高高细细的杯子倒了一杯白酒,然后仰着脖子一口吞了下去。而后,是第二杯。第三杯。 56度的酒精,在杯子里亮得很精致。她想不起为什么家里会有这样的白酒。而她通常不会喝白的。 她冲着镜子那个苍白的脸,试图笑笑,发现有些笑在委曲的时候,竟会难看的比哭还渗人。 “呯”的一声,关了门,对面邻居的门打开了。夏姨说: “丫丫,你还要出去啊。很晚了。” 也没有回答,下了楼。 楼下灯光明明晃晃的,如同白昼,很多的人在路上说话,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是在笑吗?还是在闹? 快乐是多还是不多,在于每个人自己的设定,可自己要的呢?快乐,快乐,为什么那么奢侈了? 立秋了。 叶子还是那样的绿。而不是意念中的黄。 原来有些时节是用来说给别人看的。 就象有些爱情,原来就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她知道,委曲自己不好,可不委屈自己又能怎样? 风很细,在月光出巡的时候。它们和着平静,从夜的路口单纯纯的来,如同自己把文字洗得干干净净放在夜的路口,等着一阵风吹来,将所有假设的快乐都变成现实。 酒在体内象着了火,一吱溜的燃了起来。然后把肠壁的寒气一点点的带走。她感觉脸开始发烫,她想走到一个地方去,可想不起该怎样去?该乘哪路车?该走哪条道? 远离现实本身就是脆弱的,何况是爱情? 昨晚也多了,吐了很多次,早上起来的时候,过体重秤,发现一晚上居然少了三斤。发誓再不碰这些叫做酒的玩意。可刚才出门的时候又让它们燃烧在体内,如一团火在焚烧自己的同时也焚烧着自己爱情。 一直习惯可怜自己,一种类似自虐的方式。却不允许别人对着自己唱着怜惜的曲子。哪怕出自真心。 风吹来,很深的夜里,宛然觉得自己会在自己的影子间忽然消逝而去,什么也不留下,包括自己正想着,爱着的人。 好象有很多人在说,及时行乐吧。 “可我做不到”她对自己说。说的时候眼泪不可逆转地旋涡一样的回旋在夜的回眸里。 她一直坚信一种情绪,它们会随时间而永远,其实回过头来,发现那些坚守的信念,坚定的誓言,如同散乱的情绪,如同雨后的竹篱,要散的时候,它就会散去,连支架也留不下了。
立秋了。 在她来不及细想的时候,该来的秋天,它依然会来,就象天要下雪的时候,它会铺开盖地的罩满整个世界。 她靠着一棵梧桐停了下来,心脏的地方,疼得厉害。她有些害怕,怕自己会突然死掉,死在行人繁稠的路径。 “我不能死在这里的”她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说。 可她犯了一个错误,你说。一个人死了,谁还会在乎她存在的方式? 她一直渴望某种能够自由的死掉的方式,可绝对不会在人群里,在别人的眼睛里。 死亡是件太私有的东西,只是很少有人会用心去想念这样的问题,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 酒在胃里炙热着,头脑却一点点在飞翔,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到恐慌。 我能用什么来拯救自己? 她有些踉跄地走在夜里,影子也一点点偏离自己。 有谁能来帮我一次?有谁能过来拉我一把? 她感觉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在夜里一点点消静直到永无声息。
立秋了。 每天她都从经过的路径上看到一种叫做紫雏菊的花,七彩的,单纯的,有的泛着淡紫色的光泽,有的散发着香艳的味道,她曾经迷恋的那些花儿,开满了整个路径。厚厚的,严严实实的铺满了整整一座叫做石坊的桥。 每天她从那座桥上走过,听到桥下潺潺的流水,她都会感到一种兴奋。兴奋产生出的渴望炙热得象初升的朝阳,年青、阳光而纯粹。 她渴望在夜里,突然有人答应救她回来,回到梦想中无数回设想过的神秘花园,她可以把她所有的青春与爱情都一一放在阳光下暴晒开了,如同花瓣从半绽直到狂放。 胃里开始在抽搐,一阵阵的痉挛。她压着自己的胃慢慢走在无人的夜里,风从她的颈间吹过,痒痒的。她伸手,却发现手指在月光的映衬下,干枝一样,苍白的让自己害怕。 夜里独行的女人,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恐惧了。 昏暗暗的路灯下,她眼睛里看到那些花儿已经开始枯萎,花瓣一点点倒塌了下去,只剩下花瓣的茎还紧紧地连着。花的盛开使人欢心鼓舞的,可花儿的枯萎却不能使人放纵的再想去笑或是闹。 眼睛都快靠到眼睛了,她感到自己有些支持不住。 “我不能再扛下去了,真的不能再扛下去了。” “哈,你不扛,谁扛?你是母亲。” 她仿佛听到孩子在夜里哭泣的声音,心里顿时乱了起来。孩子在哪里?我为什么看不到他? 朝着一个方向,她飞快地跑了起来,喘气声象秋日田里的麦浪,呼啦啦的一浪来一浪去。 不知道她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能够跑多久。 那是孩子让他带走的时候,走开的方向。
立秋了。 开始感到凉的风,已经是秋风。开始感到凉的雨,已经是秋雨。开始感到身体发虚盗汗,是她再也跑不动的时候。 我不跑了。 身上仿佛没有背什么,为什么会重得把自己压得不能透气。 她趴在一只池塘的边沿上,脸对着池里不多的水,水在月亮的倒影里,月光在水的怀抱中。 看到头发长长了,眼睛又大了。 长了青苔的水泥砌的台阶上曾经密密织织的叠过很多人的脚印,老人的、孩子的,情侣的。她把自己的脚从鞋子里取出来。在月色如洗的没人的深夜,赤着脚丫,在润滑的石头上自由地跳出跳进。 原来自由就是这样简单。 她笑了,在如水如洗的月下,在秋回雁转的深夜。 青色的苔藓,象一片片鱼鳞贴在土地的皮肤上。它们亲吻着她细小的足心,在上面翻来覆去的抚摸着。原来足底也会长出双翼,只要它们也想飞翔。 酒在体内消耗着最后的激情,尤如一个舞者在夜回的时候,跳了最末一只探戈。一个人的探戈。 光洁的脚背,美丽的足裸。 她恍惚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青色的大鸟,没有穿鞋的光着脚丫子的青鸟。
立秋了。 风在冷的时候,就开始是秋风了。 一阵风吹来,树上的一片绿油油的叶子落了下来,又一片又落了下来。 她的足心被青苔染成了绿色,一只鞋掉在台阶下面,另一只却寻不到了。 这个问题让来办事的警察想了老久,这个女人的另一只鞋会在什么地方。情杀?他杀?自杀?他们不知道有一种死亡可以叫做意外,梦境的意外。 她美丽的脸在秋风里活了三刻,那是老师一堂课的时候。 然后,一点点僵硬过去。 只剩下嘴角的那丝笑,暖暖的衬在初升的阳光里。 她是笑着冲着自由而去。 只是,自由的代价竟会是死亡。她也许想明白了,也许没有想过。 如果自由的代价是死亡,你,去天堂的时候不要太匆忙,找一个角落停下脚步来,洗洗你足心的青绿,再回过头等等看,看看后面有什么会跟上。 譬如爱,譬如誓言,譬如坚强,譬如现实的一种。 -----甲申年立秋。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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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友须带三分侠气
做人要存一点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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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约[幽梦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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