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拥海潮

    记不清是第多少次来看海了。
    如井底的青蛙总是向往高远的蓝天，久处深山的人们总是对大海有一种无端的渴望，尽管这海和往年一样，和千年之前一样，尽管在诗人眼中、在政客眼中、在渔民眼中、或者在失落的高傲的悲哀的得意的人眼中，海被赋予了种种不同的诠释，但此刻，对于我，海只是一团簇拥在沙滩上的水罢了。
    海在晃动，那或许是因为风，因为地球的自转，或者因为来自宇宙中某个物体的神秘引力，于是海便动了起来，海水便动了起来，于是有了气势壮观的海浪，波涛汹涌，无休无止，我们可以感觉到力量、美或者精神，可以引发壮观、深沉、执着之类的感叹，我们可以感觉到思潮随着大海波澜起伏，某种心底深处的感觉也随着大海的阴晴动静而酸甜苦辣起来，这能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我不想去深思大海运动的内在规律，包括那些深不可测的动力。很多时候，我只愿把自己当作一条在海边游弋的鱼儿，只需避开那些天性残忍的鲨鱼和张牙舞爪的岩石，只要能够找到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我便可快乐的生存，至于别的，倒也不必在意。
    独对海洋，我又禁不住被大海的博大所征服。烈日如炙，海水不见少；暴雨倾盆，海水不见多；江河竞汇，海水不见增；滋养万物，海水不见减。我困惑，同样是座落在沙滩上的一堆物质，生存的差异咋就这么大呢？
    存在为何？我面对大海沉思。毋须非要描写眼前所看到的海的姿态了，海其实就是一团簇拥在沙滩上的水罢了。如同岩石，隆起于平原之上，就化作了山。山和海都存在于我的视线之内，于是我相信很早之前那个关于海的存在的传言。当海美好时，我能感受到他的脉脉温情，当海咆哮时，我能体味到他的伟大的力量。
    当我面对变幻的大海，心如止水时，我常常暗自庆幸，我能活着并随着海的动静而体会到生命的颤动，感受到一种时起时伏，时喜时悲、时怨时怒、时泣时诉的生命状态，这已经非常幸福了。我知道，此刻的我和大海一样，坐在柔软的沙滩上，我可以随意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变化感受到不同的生命体验，象大海可以随时澎湃出不同的浪潮一样。
    在海明威的小说中，顽强的老人最后向世人证明了：“人生来不是为着给打败的。”这时，你尽可以振臂欢呼，无论如何庆祝都不为过。在深邃的自然力面前，个体生命显得那么渺小甚至渺茫，我们总该知道这世间还有多少我们从未谋面甚至永远也不可能见面的生灵吧。虽然他们与我们同生于一个时代，但他们却和几千年几万年前的那些古人、那些生灵一样，在我们的视线之外匆匆消失。我很遗憾，他们没有成为我生命中的海。
    人总是有点追求的，海是我精神的圣地。
    知道吗，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一片海的。老人战胜了大海，他的心胸就比大海还要宽阔，还要深邃，还更有力量；我们还没有成为海，那是由于我们只会把自己当作一条条游弋于浅滩上的鱼。我们可以感觉到风浪的振动但风浪绝对不会感触到我们。大海无时无刻不用自己的力量震撼警醒着世人，而我们有时稀里糊涂地连自己都无力惊动，甚至就象烈日下的露珠儿，转眼无踪无迹。生命如此不堪一击！面对大海，我惭愧，汗颜。
    我们这个人类，有无数的胜利者，有兽性的，有权力的，有物质的，有精神的，等等，形式各异，不一而足，但真正拥有大海的胸襟的，又有几人呢？蜗角虚名，蝇头小利，你争我夺，损人利己，或许是为了生存吧，但这种以其他生命的损失和牺牲为代价的存在，只能被海蔑视，并且化作一股浊流，最终湮灭在大海深处。
    这世间如海一样的人群还有多少呢？我坐在轻波荡漾的蓝天碧海之间，一边注视着自己的存在，一边静静地向远方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