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

       酉水河边。
       一只破木船。
       老鸿与这木船相依为命已有二十年光景。十里八村老少爷们、大闺女小媳妇进进出出、学生上学放学全在老鸿这船上。每过一趟河，老鸿那枯树根似的手里总要攥一把零零碎碎的角票。日子久了，总有东家长西家短的说起老鸿的钱来。老鸿挺抠，有人过河从不少收一分钱，一月只买一两次肉吃，且尽肥的——那肉价比起精肉来要贱得多，因此老鸿便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铁公鸡”。
       一日夜深，有蒙面者入船、入室，持械顶住老鸿，逼要万贯家财。老鸿手硬嘴硬，蒙面者未得半个铜板，气极而棒击，老鸿闷声，落得一条腿被折断，成了“铁拐李”。
村人大哂——谁叫他这么抠呢。 活该！
       一日，发大水。学生上学过渡，老鸿拼着劲拉摆，险些葬身水底。学生娃吓得哭天抢地，凄厉。老鸿脸也成了死猪肝。邻里上下只骂老鸿要钱不要命。学生娃要是有了个三长两短，一定打折老鸿的另一只腿。
       老鸿苦着脸抽吧搭着草烟，无言。
       忽一日，黢黑黢黑的夜里电闪雷鸣，山洪暴发，老鸿与老鸿的破木船没了踪影。人们四处寻找，一连几日音讯全无。后，人们在下游四十多里的一个洄水地儿，找到了一只木桨，上刻着老鸿的名字。
       老鸿终“黄鹤一去不复返，此地空余酉水河”了。
       人们慨叹良久。
       忽一日，县里来人勘测，要在这里修一座桥——因为有一个叫老鸿的人捐了十万元，恳请县里一定修好这一座十里八村老百姓的“生命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