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是一个孤独的拉车者,一直在风里雨里负重着蹒跚而行。每每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我便会停歇下来舒张的吸上一口气。同伴们或抽烟或喝酒或打牌或想女人,只我在想着自己这辆人生的车如何的去拉去拽。卷上一袋烟,抱着双腿,抽出从旧书摊上拾来的发黄少页的书看上几页,似懂非懂的捉摸着其间的酸甜苦辣与是非曲直。
突然的就又看到了这首诗: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每次读海子的诗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我也是如此,深深的为诗人这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情怀。我知道这是诗人在“扶着自己的灵柩而高歌”,是诗人以自己生命中的所有悲剧去拥抱诗歌,来安慰众生,安慰活着的人们。
今天,当我再一次读着这首诗的时候,海子已离开这个世间13年多了(海子,原名查海生,1964年3月生于安徽怀宁。1979年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1983年毕业后任教于中国政法大学。1989年3月26日于山海关卧轨自杀。自1984年至1989年间,海子创作了数量惊人的优秀作品,包括短诗、长诗、诗剧和札记。)而就在人们为英年早逝的诗歌英雄扼腕悲泣哽咽无语的时候, 1991年的9月24日,又一位具有狂暴想象力的天才诗人“众尸之中最年轻的一个”——北大杰出诗人戈麦投湖自杀,给世人留下又一个永远的谜团,永远的伤痛,永远的悲凉。(戈麦,1967-1991,原名褚福军,黑龙江省萝北县人。1985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89年毕业后在外文局中国文学出版社工作,他是一个极具天赋的诗人,在短短而灿烂的一生中,对文学事业作了多方面的探索,其诗歌作品是当代文学中不可多得的优秀之作。)
由此我想到了屈原、老舍、海明威、川端康成、凡高,他们最后都在用自已的生命完成了最后的艺术旅行之约,特别是凡高——1890年7月的一天,37岁的凡高悄然走向奥维尔小镇的一片麦田,从衣袋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笨拙地对准自己的腹部,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飘荡了整整一个世纪,这声枪响直到今天,还在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当我们将目光投向这些艺术领域悲凉的灵魂们的时候,我们不可避免会直击他们所殉道的艺术本身——他们无一疑问的 都是一个个极度的理想主义者,犹如圣徒。过高的理想、追求,与这种理想、追求的一下子不可能实现,现实中理想的幻灭以及所有闪光的东西的破碎,使他们承受着生命与艺术中的无法承受之重,最终免却不了对于人性的绝望。正如戈麦自己所言:很多期待奇迹的人忍受不了现实的漫长而中途自尽……我从不困惑,只是越来越感到人的悲哀。
他们在自己耕耘的园地一面勉力跋涉,一面营销梦想与欢乐,然而现实却使他们更多的窥见到了人世间最不幸的一面,每每触摸到的是“人类脊背上的污点”,于是他们在精神深处涌动着狂躁不安与恐惧,在种种不安与恐惧中行走在人类苦难和不幸的边缘。他们对于人类生命的危险性和人类的遥远悲剧不能不充满惊悚与敬畏。他们每天都在渴望着灵魂的回归与不朽,这种回归的欲望日复一日强烈,最终构成他们命运的精神要素。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追求一种沉静而高傲的精神境界,他们竭力抵制着社会习俗与历史势力的侵蚀,但在芜杂的现实面前又显得是那么的孤助无依。一次又一次的左冲右突,留下一次又一次的累累的伤痕。他们“不为五斗米折腰”,冲冠一怒勇敢的扛负起整个时代的困境与命运,但是整个时代却弃绝了他们,最后他们只能选择生命的终结,用这种方式来祭奠他们无悔无助而又无望的追求。
他们在滚滚红尘中,横流的物欲中,繁复的卑微中,纷乱的情感中,总在寻找,寻找那心中圣洁的“香格里拉”,他们“眼里满含着泪水,只因为爱得深沉”,他们是因孤独而死的。凡高曾有一个心愿: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一家咖啡馆展出我的作品,但是,就连这么一点点卑微的梦想,最终也还是化为泡影.
面对一个又一个诗人、小说家、画家非正常羽化西去,今夜我只能在寂寞中沉默!!!我只觉得,他们是一颗颗孤独的恒星,在天地一隅以其巨大的能量和吸引力,令万类俯首,引群星影从,但是,所有围绕恒星转动的行星都注定要与它保持着遥远的距离,它们依循着它的指引领受着它的恩泽沐浴着它的光芒,却无从向它表示自己的感激,只能把它的光泽反射给更需要抚慰的星体.恒星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几乎是命中注定与生俱来,伴随一生的,这孤独的灵魂,以自己全部的生命热能,完成了一次次艺术星空的再造,以自己瞬间的璀璨,构筑起了人类艺术的永恒。
他们是孤独的拉车者,他们以自己毕生的心血为生活与艺术这辆车而献身,用殉道的艺术构筑起一个生命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