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已经把自己紧紧锁在浴室里,交织的尖锐嘶喊声仍在耳边萦绕。仿佛年纪越大,神经越脆弱,对于激烈的争吵随之带来的怒骂,越加难以承受,恨不得耳朵忽然聋了--他聪明地抽出烟盒内的锡纸揉成团塞住了耳朵。
那是一个哥们跟他的女朋友,哥们本来的意思是找他聊聊人生理想事业婚姻音乐舞蹈直到古典文学的,刚开始抨击男孩女孩交友观的浅薄,哥们的女朋友破门而入,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要让我变成这样的女人?”这句话杀气腾腾,霸气无匹。
“不为什么!”哥们一脸不屑,“你是什么样的女人还用得着我来帮你改变吗,我能耐还真大了去了!”
他发现,这两个人是棋鼓相当的,自己显然是有所不及的,而且这个时候置身一旁也是多余的,就躲到洗手间里了。他以为战场越大战争的规模自然有所收敛,并且这两人是客场作战,起码的体育精神是应该讲究的,未曾想这哥们与女朋友丝毫不跟他见外,旁若无人的叫嚣只能让他低声喃喃埋怨:
“太不自觉了,真不自觉啊……又不是他们家!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太不自觉了!”
不久前,他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的,当然,必须说,他很眷恋最初的感觉。那个女孩温婉柔顺一如他发育阶段经常梦到的样子,他当初没有彻底的觉悟,美梦的可贵不在于它是美的,而在于它是梦。他觉得倍加珍惜并不足以表达珍视,他向女孩求婚,女孩是什么样的心思其实他并不了解,也许其实不想了解,所有的热情和爱慕都是挂在脸上的,都是必须要在言行举止间表现出来的。女孩觉得他应该内敛一些,不要这么粗糙,他说那可做不到,全世界都应该见证这美丽的爱情,神话是需要传唱千古的。
于是女孩基于什么因素答应了他的求婚,他并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他从女孩答应的一刻开始深刻地思考问题了,结婚啊?这个事情应该是美妙的吧,为什么忽而忐忑起来?然后怀疑起来?很严重啊!怎么就要结婚了?他发现自己有点儿不慎重,他问自己:你了解她吗?他问女孩:你了解我吗?
结果就不欢而散了。这段经历告诉他一个道理:事件本身没有问题,问题都是制造出来的。这样的发现堪称伟大,所以他很骄傲,他觉得自己成熟了很多。
怎么仿佛好像似乎有人在敲门……
“嘣!”“嘣!”那个声音穿过玻璃门,透过锡纸,震动着他的耳膜,他想——其实已经来不及想了,怨恨犹如炼钢炉里的铁水般沸腾,甜蜜的回忆与眼前的窘境让他痛不欲生,他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兄弟!兄弟!……开开门!”
“老兄!你给评评理……”
啪!浴室的门凶猛地后退,打开,露出他憎恨到扭曲的脸,朋友跟女朋友不出意外地跟着趴倒,互推了两下又站起来,见到他奇异的脸色,不约而同一脸愕然。
他恨恨地瞪着他们,好一会才深鞠一躬,悲壮地仰起脸:“对不起,我错了。”
201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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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折射流年中的影子,昔日夜中月光洒了一地,细碎清净,单纯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