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宋词（上）

                                           文/海边听涛

    宋词是中国古代灿若星辰的文学宝库中一枝奇葩。中国古代，社会文化和人们的精神一直深受封建宗法、礼教的束缚，自给自足的经济模式，决定了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都必须受到宗法和礼教的制约，这其中也包括了婚姻和爱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是。也正因为这样，在宋词之前的所谓正统文学中，很难找到歌咏爱情的作品。

    到了盛唐时期，政治开明，经济发展，城市里商业空前繁盛，随着商业的进步，出现了一批游离于封建礼法之外的“自由人”，他们冲破封建礼教的重重蕃蓠，勇敢地追求纯真、美好的爱情和婚姻生活，为后世文人留下了许多感人至深的创作素材。宋朝初期，政治安定，经济也进一步发展，人们有了更多自由，对于恋爱的禁忌更加松动，文艺作品也随之进化，关于爱情的话题不再被视为非礼，就连当时一些高官显贵和一向自命清高的文人雅士们，也赶时髦填词作赋，搬几句情话以助时兴。

    宋词多绮语，这是为大家所公认的。宋词那么自由、大胆地描写爱情的题材，体现了当时社会的进步和人们思想的解放。记得有位女词人在她的词中写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从这首词中，不难看出当时开放的社会风气。“爱情”——这颗被人为禁锢了太久的种子，在它重新焕发生命的活力时，那力量足以冲破任何束缚！

    当宋词被大众广为接受并喜爱时，它成了人们花前月下、席前酒后的时尚。而且，还出现了以此为生的歌妓、伶工，很多词人也专门给他们写词，供他们为客人吟唱之用。这其中就有一位极著名的作者——柳永。他也曾中过进士，只是一生放浪形骸，流连坊曲之间，他的作品多是应歌妓、伶工所求而作，大都是描写游子思乡、爱情邂逅、离愁别绪和妓女声色之类，大众色彩浓厚。也正因如此，柳词的风格和艺术手法，比较直白坦露，甚至浮薄、浅近，喜用白描，时常夹杂俗语。不过，太过低俗也是不行的。

    请看这篇《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在这篇作品中，他用浓重的笔墨编织了一个充满离愁别绪的“秋色的网络”，把听曲者和读者的感情紧紧抓住！

    在词的开头，秋蝉凄凉地嘶鸣，在送客的长亭，天色将晚，刚下过了一场骤雨，先把气氛渲染一番。紧接着的就是正面描写，在送别的帐篷里，两个人怀着深深的离情别恨，万分不舍的延挨时间，似乎期望着出现奇迹，可以让行人意外地留下来。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了将要开船的鼓声，再也无法多留一刻了。这段对于人物矛盾的心理、起伏的情感都把握得生动形象。“执手相看泪眼”两句，用凝噎和泪眼非常生动、传神的刻画出了这一对男女依依惜别时的情景，似乎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又梗住，一句也说不出，只化成了倾泄的泪水。从“念去去……”开始，画面转换，暮云低垂、烟波千里，我们随着两位主人公的视线看到这样的景象，也仿佛感受到了他们内心的茫然，更加重了此时分离的氛围。下片，镜头中只有男主人公一个。前两句用“清秋”、“伤离”和“多情”层层逼进，紧紧联系在一起，把人物深切的伤感烘托得淋漓尽致。“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是千古名句。写的是船至中流，行人的酒气渐醒，不久前那个温柔梦宛在眼前，一阵凉风吹来，人好象清醒了些，岸上杨柳依稀，晓风拂面，残月当空。从“此去经年……”之后，是行人心里暗想着的，同时猜度对方也一定是那么想。这一别要整年才能再见，彼此天各一方，任是佳节良辰，也如同虚设了。就算有千种风情又向谁卖弄呢？作者在这首词里，把双方的内心情感赤裸大胆、旁若无人地展示在读者面前，我们想不感动也是不行的了。

    文学一向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不分高低贵贱，宋词也如是。宋时曾有位中枢令，人称神童的晏殊，也是此道中高手。他的作品基本反映了他那个阶层——士大夫阶层当时的一些生活状况。现从他传世的《珠玉词》中摘录一首《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这首小词向来以下片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两句而闻名。而这两句也的确不负盛名，十分耐人寻味。上句的“花”和下句的“燕”令人联想到很多兴衰盛败的事情，也就很自然地变成了一种非常丰富的象征，给人许多想象的空间。这篇作品运用对比手法娴熟、自然，“无可奈何……”是对美好事物逝去时深深的哀伤，表达了那种深刻的无情。而“似曾相识……”恰恰在这种无可开解的时候给了人深深的安慰，好象漆黑的夜里忽然亮起一盏灯。上片写在自己的花园里，一边喝酒一边听歌，且趁兴填词。回想起去年，也是在这里饮酒作乐，时光过得真快呀，看着夕阳西下，更加感觉人生易老，青春不再，不由深深叹息“夕阳西下几时回”。他独自徘徊在园子里，看到落花纷纷，更加感慨逝水年华，真是无可奈何！正在他心头这种惆然的情绪挥之不去时，忽然看到两只燕子在檐下呢喃细语，心中似惊又喜，“哦？那好象是去年的那一对吧？似曾相识啊！”真可谓妙语天成，我们固然佩服作者果有神童之才，却也由衷地喜爱上了宋词这样活泼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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