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加勒比海盗般与波涛共舞的梦想,驾驭着气势鼓鼓的小舟。比起蔚蓝色海洋上曾经龙头高耸的双桅船,它实在是小了点。当然,家乡的大湖,也没有那排山倒海呼啸而来的惊涛骇浪。然而,一次次亲近四望无际的浩渺水面。一回回迎向开襟扑面的坦荡湖风。还是能够体验到一种潜伏已久的亘古豪情。甚至能够淡淡嗅出朗姆酒野性飘荡的酩酊之气,隐约听见弯刀铁器挥动撞击的铿锵之声。纵目视野,敞释胸襟。激越的双桨,搅起的波纹和浪花,只有溅到船帮的星点水珠,晶莹的鼓励着史诗般沉淀的恒心。其它的成就感和想像力仿佛都被大湖无视般的神态,彻底的忽略了。尽管如此,不入流的水手,依然乐此不疲。 或许是与水的缘分,够悠远,够绵长了。自以为是对于水天、水岸,都有了许多了解与熟识,想当然的于熟视无睹中,有点淡漠的转移了视线。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对山的喜爱,远甚于水。一次次从水乡迈开脚步,向远山而去,执着的追逐着南国、北疆,当然还有西部,那些孤山的峻峭和野岭的崇高。 由于父亲的缘故,或许就是人们所理解的传承。对于水域的回顾和回味,渐次牵引出许多往事。从珠江到南海,从长江到大湖。细细一捋,原来水之漫浸,在所走过的行程中占的份额竟然是大部。山水之比照,还真不应该厚此薄彼呢。不过,说的现实一点,这其中确实也有环境的因素,当水之清流令人目瞪口呆的演变成干涸与污浊,潜意识中难免滋生远离的意愿。也正是如此,对绿水青山的珍爱,于水域而言,也许更加显得迫切了。山岭的青绿,也许一个夏季,只要正常年景的雨水,就能够绿意盎然。然而,要想让已经污秽污染的河流重新澄清,重现清澈。怕是难上加难。不信,你到城市周边的河边看看。无论施加怎样的治理力度。变了味的河流,再三打扮,仍然不堪。所幸的是,家乡的湖。用她还能够抗争的博大宽深,顽强的守护着自我本质。让我们现在还能够幸运的亲近她。至于将来?真有点不敢直面深想了。 选择长堤的的远端启航。秋季向冬季过渡的湖岸,清寂了许多。两只等待游客的小渔舟,相互鼓励似的在石工堤岸晃荡。深秋的水和风、合着季节的韵味。于水岸渲染了隐隐的空阔。坡坝上的树木,老绿飘摇,浅黄翻飞。平静的湖水映着晴空流云。 用力撑一下船桨。小船轻盈的漂离岸边。也漂开了那两位船夫的好奇和猜疑。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水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想起儿时的歌谣。极是一种难得的心悦轻松。看着小船掠过水面,于水草浮萍之上飘浮而过,那种平滑的节奏以及擦出的细脆声响,让自然融合如此贴切。浮萍的根脉在船桨上温情的缠绕。小船匀速滑行,不由得会生出一种在水面飞翔的梦幻感。 是啊,久违的自然属性,不期而遇,不邀自来。不经意的超离了桎梏许久的压抑,体会着原本应当无从阻挡却又被屡屡阻挡的人之天性。刹那之间,有了一种开悟。许多疑问,触遇了一阵推进转为反思的点拨。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如果不去追问,只用世相呈现来解答的话,好像是奔着物欲而来。打量一下身之四周,无论是比你贫穷,还是比你富有,一生孜孜不倦的追逐着金钱和财富。哪怕只是星星点点的利益,也不愿意与自己已经拥有的进行对比;而是在利益得失的占有欲中,迭加放大。得到了,不会满足,得不到,却倍加悔怨。仿佛错过了天大的良机,痛心疾首,割肉剜心。甚至于父母血脉,手足亲情都可以不顾。更何况他人?为了财富金钱,不惜一切。如同经过反复验证的铁律,颠覆不破!其实,这个看似强悍的规则,除了造就更多的罪恶,还蒙蔽了许多人的心灵。人们以为这就是方向,而且难以脱身的被物欲胁持着、焦灼而沮丧的受昏噩驱使。生命失却光泽,灵魂浮肿暗淡。得失的盘算,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如虫蛀蚊叮般地咬噬着躯体和灵魂。哪儿还能想到物欲之外的其它。虽然,与真知仅仅隔着一层薄纸,硬是无法领略本当透纸而来的光明。 任性思绪于水色天光中放肆。金钱如舟,载灵魂渡过,其实远不需要太多。如果财富不能渡精神达彼岸。它就必定成为你苦苦攀爬而永远无法超越的高山。懂得生命,或许要从理解快乐开始。说来就有点像大湖放舟,尽管四望无际,可我们却能够划动双桨。哪怕仅仅是一页小小的风帆,也能轻缓从容的行进。趋向与到达,就是快乐的分水岭。唯一的将到达、得到、占据、拥有,当作快乐的目标。也许,已经与快乐南辕北辙了。 小船划到湖之深处,远岸渺茫。风的感觉也强烈了许多。铺张的波浪,已经无法搅起湖底泥沙,来显示它的浑厚。水草浮萍也没了踪影。水之清浊,是要有比较才能体会的。深刻的记得海洋深处那种清澈,清澈到近乎透明的程度,从海面向下看去,清透幽幽,深不见底,会让人生出一种奇异的惊恐。后心透着凉气的下坠感,逼着你体验难以描摹的幽幽无底之深邃。而此时此刻,湖的清色,远没达到透明的程度,不知应该庆幸,或者惋惜。 风波渐起,晃荡漂浮。小船在浩大的水域中,隐隐渺然。阵风鼓动波浪由下而上的涌起,湖面,朝着看不见的边缘铺张开去,翻动的波浪,毫不费力的抖动着其间的一切漂浮物。小船像是一块擀好的面皮,在一只硕大的手掌上,棉软揉搓。于波涌的抛接之间,那种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却突然有了发现的惊诧,浮游而出。原来就是这般融入,这种烘托。之如婴儿沉酣母腹,之如云霞融入水天。是一种身于其境的经临。感觉时光在一点一滴的朝着最早萌生的感觉回流。种种蒙昧被一丝一缕的拨开。蒙浊,淡化飘散;清澈,掩映重生。 就这般由情肆意的享受乡水大湖的漂浮。随着景色、风波的变动,思绪也在不断的切换。淡忘了拖繁坠冗的世事和争分夺秒的时间。 中午的阳光湖水宽幅面,换作夕阳的鳞光银色碎波澜。湖水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如马追西风。傍晚的风由天之边际,影卓吹来。航道上飘来沉闷的机桨声,伴随着长长拖船的喇叭呼应,遁入港湾。桅杆、旗帜、还有高高旋转的风叶,构成了乡风水岸的晚章。无论是货船、渔船、或者浮舟,都该归航了。一切将在夕阳的最后一片浑红隐入湖天西线之后,归于寂静。然而,水波风摇的拍打,却不会因此停滞。还有航标灯的红光泛起,在不远的湖面上,若有所思。 二〇一一年十一月十二日星期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