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超市或菜市场买菜的路上，总能碰到一个浓妆艳抹的站街女。穿着一身或水粉或淡绿的套装裙，脸上涂的厚厚的粉和胭脂白里透红，乍一看象一个瓷娃娃。体型丰满，身材不高不矮，穿着高跟鞋。总是在一个地方反反复复地踱步，很悠闲的样子。偶尔会有中年或老年的男士路过，跟她说一会话。有时恰巧我走过旁边，听到关于多少钱的问题。或男士尾随她走入狭窄的小巷。每天都如此，象上班一样准时。有时一两天看不到她，反而会惦记起来，想她是不是病了。。。
　　
　　我试着跟她打招呼，她开始不理我。后来也对我有些笑意。我其实已跟其它的站街女混得很熟了，毕竟几年了。几天看不到我，她们就会问我去哪里了，心里就会很温暖。必竟在他乡，有人关心你是件很幸运的事。没来男顾客的时候，她们通常跟我聊她们的家乡，她们的孩子和哪里的东西打折了等很闺房话的一些事情，有时我也问她们的好看的鞋子和衣服是哪里买的。在我的眼里，她们就是一群良家妇女。但在当地人的口里，她们似乎是不良的人群。尤其是一些老妇们，恨她们恨到咬牙切齿。说从前没她们的时候，她们的老公都很好。其实她们不知内地也很多站街女和发廊妹的。一边扫一边层出不穷。
　　
　　我曾跟其中一个好象高中刚毕业的从未见过的站街女孩聊天，长得很漂亮，很有气质。她却什么也不说，还紧张地假装打手机，大概不远处有人暗中盯梢吧。我只得悻悻地走开，本来想多一个说话的人。
　　
　　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女人，还是每天勤勉而守时地上班。我一直不太了解她。直到有一天，一个瘦小的七八岁的小男孩背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卡通双肩书包在她站的街边树荫下把头埋在她的怀里（确切说是腰部），幸福地撒着娇。小男孩长得很精神，秀气。两只小手搂着母亲的腰，瓷娃娃妈妈一改往日冷漠，整个面部柔和安详，充满了母爱的光茫。她轻轻地拍着小男孩的背部，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发耳朵和脸蛋。接着又挣出一只手从小巧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个苹果塞进小男孩的一只手中，我被这浓浓的母子情迷住了。一时竟感动得想流泪。这时，两个比他大些的小男孩说笑着走过，小男孩高兴地用普通话向他们打招呼，从妈妈身边向那两个男孩跑过去。男孩子一看是他，用我听不懂的方言紧张地交流了一下，看了看小男孩的母亲，只听到一声"快跑"，那两个大些的男孩冲刺般向前跑去。小男孩不知情，笑着跟着追去，一只手里扬着苹果，："等等我，给你们吃苹果！"那两个男孩回头喊："谁稀罕你的苹果！"又接着向前跑去。可那个小男孩好象没听到，还一个劲地反复高喊着他们的名子，喊着："等等我，一起去玩！"，声音充满热忱和希望。那两个孩子越跑越远，后面追的小男孩的背影也越来越小，只剩下一个红红的方块书包在跳动。那只抓着苹果的扬起的小手就这样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新的花花绿绿叽叽喳喳的小学生的背影早已淹没了刚才的那一幕。他会追上他们吗，他们会跟他玩吗？长此下去，随着年岁的增长，当别人用轻蔑地眼神告诉他：你妈妈是做那行的，所以我们不跟你玩。他会不会憎恨自己的妈妈？我的眼前仿拂出现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忧愁孤独地坐在书房里。不愿跟自己的妈妈说一句话，而他的妈妈已年老色衰，疾病缠身。继而又出现一个在网吧里彻夜不归的瘦瘦的身影，疯狂地玩着游戏，寻找陌生世界的朋友。。或者，更坏的结果让我不寒而栗。真希望那小男孩的将来一片光明，很有出息。
　　
　　我的脚象被钉住了一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沉重地象被灌满了石块。我才发现自己，已在原地楞了好久了。忽然我想起了什么，转头向小男孩的妈妈望去，只见她又恢复了原来的冷若冰霜的瓷娃娃神色，依旧在那里着踱着步来回走着。不知她看没看见刚才的一幕。

---心船原作于2009年春，电脑病毒后被无辜删掉后，今天又重新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