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班的开学典礼

    阳光，很懂事。象知道这一天有些特别似的，一改往日的慵懒，容光焕发。

    前一天虽然睡得很晚，却无法不起得很早。晨曦调皮地窜上窗沿时，我已经沿着市政府的人工湖花园小径气喘吁吁地跑上一圈步了。不知怎的，每次只要在花园小径看到那些乡下进城的树，目睹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生长，我都有些悲悯与苦痛。我不知道，它们是否还记得回乡的路，是否还有蓊郁的乡愁，是否还惦记那些大山深处的先祖。我这样想时，它们肯定觉得十分地好笑：这个乡巴佬，真是杞人忧天，无事找事，脱裤子打屁，多此一举。树叶哗响，我回过神，咧嘴对自己哂笑：树能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真是神经，还不快去参加开学典礼？

     九点。开学典礼准时开始。作家班四十五位同学全体起立，在长时间的掌声中，湖南有名（甚至全国有名）的大家谭谈、唐浩明、龚政文、水运宪、梁瑞郴、游和平，还有省委宣传部领导悉数入座。大家肃穆地睁大眼睛，写生似的，生怕漏了哪一个人的明暗调子--这些都是平常难以见到的有名的大家，平常大都只能是在书中、影视或是照片等诸多媒体略睹其零星风采，现在而今眼目下，如此零距离地与大家同处一室，自是别有一番景仰、触动、激动。

    朴素简约隆重的开班典礼循序而行。毛泽东文学院院长梁瑞郴清平宽和地致辞，希望学员们珍视机会，传递友谊，学习交流，共同提高；今天，你们以进入毛院学习为荣，明天，毛院将以你们的成就为傲。以敢为人先的精神、与时俱进的追求、霸蛮灵泛的兼容、以水为师的典范和乐于变通的勇气等等特立独行的文化风致，会心理解，精心诠释，勤奋耕耘，日后成为湖南 "文学湘军"的主力军。

    谭谈是中国作协副主席，湖南省文联主席，知名作家。其作品《山道弯弯>》获全国1981年-1982年优秀中篇小说奖，长篇小说《风雨山中路》、《山野情》均获中国首届乌金奖，长篇自传体文学《人生路弯弯》获全国第四届青年读物优秀图书奖，中篇小说《山雾散春》、《你留下一支什么歌》获全国第一、二届乌金奖。如此盛名，想不贯耳都不行。然而，谭谈老师给人的印象却是一种特别的实诚与亲和，没有一些所谓大作家的派头，也没有领导常有的"官腔"与"架子"。先生六十开外，蓄着老式的学生头，精神的黑发中白发错杂，斑驳许多岁月的沧桑，一件有点褪色的淡青色衬衣罩着略显佝偻的身板，但双眼一如他当年挖煤的煤块，熠熠地黑亮，透着静水流深式的邃远。当他操着众人难以听懂的涟源话向我们问好时，耸肩显赫一笑，便笑出大家热烈的掌声。

     作协副主席水运宪"身材窕窈"，透着一股作家特有的精气神势。这位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与武汉大学中文系作家班的国家一级作家，曾因中篇小说《祸起萧墙>》获全国第二届优秀中篇小说大奖；电视连续剧(20集)《乌龙山剿匪记>》获全国优秀电视飞天奖。先后出版、发表长篇小说5部、中篇小说12部、短篇小说30余篇，作品在国内外多次获奖，并写有多篇评论。被授予有特殊贡献的中青年专家称号，享受政府特殊津贴。水先生深情琅声：今天阳光灿烂。阳光只有几种情况下出来，而毛院作家班开学，太阳是一定要出来的。此语一出，全班立马会心一笑，各人脸上的阳光四处泛滥。随后，水先生就大家在这段时间学什么，怎么学，怎么过作了"春光灿烂水运宪"式的特有叮咛：于此，不是学写作，而是学观察，开眼界，明尺度；写作最没有方法可循，惟有的是交流与思考；不管当今文学如何边缘化，文学如何尘封，但文学与文学精神永在，有时作家可以不在了，但文化与文学依旧如山挺拔如水长流。

      省作协党组书记龚政文语重心长：作家班是湖南文学的"加油站与助推器"，自发、自觉、自信地将写作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在泛文学时代致力于回归经典，围绕主题散步式、书院式、会讲式地多途径多方略地用人文精神映照自我，反映社会，提升品质。

      中等身材，脸色黝黑的省作协主席唐浩明以长篇历史小说《曾国藩》声名鹊起。之后，《杨度》、《张之洞》相继问世，与《曾国藩》一同形成先生的"晚清三部曲"，并成就了其写作事业的颠峰。湖湘文化的血脉成就了他的使命感燕做到了他曾说的"知识分子应该充分利用话语权影响社会"。先生说："如今中国很多作家都在渴望着诺贝尔奖，沉不下心来写作，在我看来，对中国作家而言，比这个奖项更重要的是：创作的精神产品能够成为中国文化长河中的一滴水，这才是真正的成功。我们要遵循自己的选择，沉溺于自己所喜欢的事情，生活于一个世俗的世界，努力去寻找另外一个世界，去弥补现实生活的不足，用文字去构筑一个宏大的精神空间，去精彩、去丰富、去坚持、去浩渺，千万不要放弃选择生活带来的欢乐，愿意阅读，愿意思考，愿意写作"。先生说话慢条斯理，平静宽宏，偶尔打打手势，普通话虽算不上标准，但一颦一笑间却有一股沁入灵魂深处的力度。
　　开学典礼还在继续，省委宣传部的领导还在侃侃地娓娓而谈。我一边聆听，一边忍不住又扭头朝窗外看去，去看那些乡下的树，在阳光中婆娑舞动。树们也似乎在倾听，倾听那些来自土地的声音，那些来了，去了，又来了，又去了的阳光风雨，那些远古而又时尚的气息。我忽然觉得，坐在台上的这些大家，他们莫不是一棵棵乡下的树，几十年辗转流徙，几十年落地生根，只要土地还在，只要阳光还在，只要风雨还在，他们注定就要生长，就要蓊郁，就要荫撑一片蓝天。这样想时，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生长就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涅槃，一种无法遮蔽的风景。

      神经兮兮地哂笑：也许自己做不了也不想做一棵乡下进城的树，但成为一株绿意悠悠的草，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绿色，也是不违春天的意志，也是一种适合的选择。这样想时，感觉也还是挺不错的。

                                                         2010年5月12日于毛院202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