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记得离开月日子了，那时的季节也变得模糊。窗外酽酽的秋风摇曳着枝头的枯寂，我捧着一本写着悲伤句子的书。我本是个不为世俗感动的人，但是最近却试图改变自己，去学习世俗中的纠纠葛葛；我本是个不喜欢读书的人，但是书成了除工作外最近唯一的癖好；我本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是现在突然变兔死狐悲起来。也许我在变吧。

     我离开月和云后，月一直没给我电话，云也一样。我认为留着他们的电话也就是个没有希望的编码，无用，索性删了。云的号码在当初留下的时候就没有经过大脑，所以删除是彻底，而月的，却死死地刻在脑神经的最活跃部位。

      在秋风瑟瑟的街头，夜死死地包裹着路灯，路灯拼命地挣扎在夜里。我在路边摊儿上吃馄饨。天天在街上跑来奔去，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跑着奔着，连吃饭的钱都会没有。一大碗馄饨很快就被我狼吞虎咽了，正准备付钱的时候，看见远处走来一个女人，影子由长变短，由短变长。我乜斜着看了她一眼，心头忽然紧了一下，当她走近的时候，我不敢再看她。

      夜很深了，我被短信的声音搅醒，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短信没有内容。我骂了一句。

      今天太阳很暖和，这难得好天气让我自己给自己放了假。凌乱屋子，在懒懒的阳光下显得更加没有秩序。水龙头滴答滴答地滴着水，给静谧的画面带着声响。这泼水龙头，找了房东几次，他也不不修，只说每月减一吨水费。我在乎的不是那一吨水费，而是夜半难眠的时候听着水滴声更加烦躁和滴水声衍生出滴血的痛来。一支劣质的香烟，叼在皲裂的嘴上，颓废说不上，有种失去寄托的无聊。

       夜的黑不会放过阳光暖和的白。很久没有做饭，偶尔做做，做了却不想吃，吃路边摊已成为一种活着的唯一条件。路边摊的摊主是位年过半百的大叔，做的馄饨很好吃。渐渐地，我和他熟识了，他每次都会多给我舀上两三个馄饨。

     “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大叔问我。

     “不是。四川人。”我回答。

     “大学毕业了吧？”

     “是。暂时过着糊口的日子。”

     “没办法，就这样的时代，要是放我那个年代，你可定是领导了啊。”

      “呵呵！”我无言以对。

       “能糊口就不错了啊！”他若有所思地说。

       “难道还有比我这样更惨的生活么?”我无奈地说。

      “只要走正道，好好拼打，不希冀于跟有钱人走捷径，就会过上好日，即便是攀龙附凤，也要规规矩矩过日子。”他意味深长地说。

     “哦！”我把他的话当成一种没有修辞的说教。

      我付了钱，准备离开，在离开的时候，看见第一次看见那个女人，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二次看见她，我还是没有正眼去审视。

     “你在做什么工作？”大叔问我。

    “……”我缄默。

    “呵呵，只要是劳动，就是光荣的。”他解释说。

    “我的工作也不知道算不算工作，反正就拧着一些东西满街跑，买给识货的人。”

      “推销啊！不错，现在很多大老板都是从这个干起的。”

      “你住哪里，那个小区？”他指着街对面那个小区。 

      “是的。”

       “小区不错，都是一个单位的人，不杂，安全。”

     “你对那个小区很熟？”我有点纳闷。

     “好多年了。”虽然是晚上，我还是看清了他脸上的阴郁。

      “什么意思？”

       “半年前我还在里面住，房子虽小，总归有个窝，现在连个窝都没了，租廉租房住。”他有点悲愤。

       “你以前也在里面住啊？”我这话是废话，但此时只有这句废话来当话。

       “我住3幢5-1，房子光线很好，呵呵！”他苦笑着。

        “哦！”我很惊讶，但我没有说出我现在正住他的房子。“你为啥不，就是为什么不住了呢？”

      “养子不孝，吸毒，为了换债，只能低价卖了。”他心情的沉重我此刻不能体会。

       “哦！哎，我也愧对父母啊！”我安慰他说。我心道：我就说，那个房东怎么会这么廉价租房给我，而且慷慨地“让利”一吨水呢，原来如此。

      “那小子运也不济啊，遇着好媳妇，难产死了。哎！”他叹息很重。

      “哦！”我有点不想听他诉苦了，但感恩于每次那两三个多出的馄饨，我只能听着，支吾着。

     “很晚，你该走了，你昨晚给了10元钱，没来得及找，你就走了。”他变回以前我认识的他来。

     “是吗？”我恍悟地说。

     “是！”

    “那我先走了，你也找点收摊。”

    “还有几个客人没来，都是老主顾了，得等等。”

       躺在冰冷的床上，我一时不能入眠，我感怀于大叔的不幸，也感伤自己的无奈，更感念于月的伤与痛。

     “今晚我的早点收摊，儿媳妇儿给我筹备生日呢！”他貌似高兴。

    “哦？！”我有点迟疑。

    “那小子命好，找了第二媳妇儿，对他和我很好。这年头这样的丫头少见了啊！”他颇有感触地说。

    “样就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呵呵，可惜，我觉着对不起那姑娘，现在都没给她一个名分啊！”他透出愧疚的神色。

      “只要两情相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说一下毫无意义的话。“生日快乐！”

      “谢谢。”他脸上又浮出微笑。

       “也没准备礼物。”我有点窘迫。“改日送你。”

       “呵呵，你我非亲非故，何出此言呢？”

       “感谢你每次多舀的几个馄饨。”我笑着说。

       “不至于，我看你还是不错的人而已。”

        “是吗？那就更要了。”我坚持要送，并掏钱付账。

       “不用，而且今晚的馄饨也是我请，今儿个高兴。”

         我坚持给钱，他坚决不要。

       “大叔，送你的”。我拿出月送我的围巾。月送我的围巾，一直放在箱底，不用不如送人。虽然这有点不恰当，但是我想应该把它处理了。

       “这个使不得！”他微笑这说。他的微笑便是“笑纳”。

       “虽然颜色有点老气，但你用着合适……”我没有把“反正我也用不着”说出来。

       我吃了馄饨，付钱，他又坚持不要。

      “要是这样，我以后就不来。”我“威胁”着说。他只得笑着收下钱。

       “昨晚儿媳妇问我这是哪来的。”他指着脖子上的围巾说。

       “是么？”我不知就里。

       “我说是一个小伙送的。她又问我谁送的，当时真不晓得，就没说。这时都觉着对住你呢。对了，小伙子，贵姓啊！”他兴致很浓地说。

       “我姓陈，叫文。以后你叫我阿文就是了。”我告诉他真实姓名。

          我操着衣服，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回到住处，精神很好，并凌乱很久的屋子整理一下，一直到后半夜，当时忘了邻居的感受。

       我去吃馄饨，大叔不在了，而是一个女人在那里。我有点莫名，但还是坐下了。

      “来大碗馄饨。谢谢！”

      她没有回头，只低低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送干顿顿的一碗馄饨。我当时在弄手机，没看他，只说了声谢谢。

      “哥！”她带着哭腔。我惊异地抬头看她，她真的是月。

      “你……怎么，怎么你。”我脑子一片空白。

      “这大半年你过得还好吧？”她说。

       “还好！”

       “你瘦了。”

       “一般吧。”

        “听说你在跑销售？”

        “嗯！”我一时明白了。“大叔怎么没来？”

        “他看云去了。”她落寞地说。

         “看云？”我疑惑。

          “云在戒毒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哦！你现在在干什么？”我故作关切地问。

         “一家银行当出纳。”她幽幽的说。

         “不错！好工作。”其实我知道她的工作并不好，因为这个工作一般是合同工，待遇不高。“那你还做这个？”

        “没办法，叔没时间，我就帮着，晚上他来收摊。”她的话带有苦味。

        “你们辛苦挣钱，就是帮云还债吧！”我挑明话头。

          “是！”她低下头。

          “你们好好过啊！”我给了5元钱。

           “你这是……”她惊诧的看这个。

          “这是你钱，你挣的，这不是施舍，施舍5元钱，我丢不起那人。”我带刺的说。

          “……”她沉默不语，眼泪从脸庞漱漱地滑落。

         “好好照顾自己。”我急促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