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大姑姑

大姑姑生来命硬，个性强。很小的时候，因为一次我的爸妈吵架，她就立意断学。老师三番五次地来劝，她不肯回去就是不肯回去。而更糟糕的是，算命先生就说大姑姑将来会克夫。以至于大姑姑十七八岁的时候与村子里的一个小伙子发生恋爱后，本该可以是一桩美好的姻缘，她硬是不要。她怕算命先生的话会应验而让她心爱的人死于非命。就这样大姑姑一直待字闺中整整十年。在那个时候，二十七岁才嫁人，真的是老姑娘了，所以几乎全临海市桐峙区都知道我们的大姑姑了。大姑姑后来是嫁给了一个军人，这位姑父老家是在原大田区的钓鱼亭村，我没当面见过大姑父，但见过他的一张照片，很英俊潇洒的，这张照片是一张与领导的合影，那位领导也就是大家都熟悉当时任国家主席的刘少奇。这片大概正好是刘主席下部队视察偶尔拍的。姑父在部队呆的时间肯定不短，到底多少年我不清楚。转业后是在运输行业的车站工作。真的是大姑姑的命不好吧，大姑父工作没几年就因病去世了。中年丧夫，一下子让大姑姑老去许多，庆幸的是她有一个儿子，让她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因为大姑姑出嫁得晚，我的军人姑父那时又一直在部队，所以对于我的这位表哥的身世很多人暗地里就要议论包括我的亲人。大姑姑几年前也去世了。去世前，她曾交给一个好友一张纸条，上面写有表哥的生辰八字。表哥肯定是她亲生的，到底是不是我英年早逝的姑父亲生的，如果不是那表哥的生身父亲又会是谁。这事知道的人可能已经不多，我知道我的爸爸肯定也是知道的，当然我也是知道的，不过对于跟读者来说我想这并不重要。大姑姑人很精明，村子里的人都很佩服她，想追求大姑姑的人很多。第一个姑父去世后可能时间不长，大姑姑跟第一个姑父的一个同事认识并最后结合了。这位我的第二任姑父也有好多个孩子，他们的妈妈是上吊死了的。大概这些都是命吧。一个人自杀我认为并不奇怪，任何人可能都有过想自杀的时候，有的人命好呢，即便是自杀的时候被人救过来，而那命不好的，谁也不知道他在自杀，于是就逝世了。大姑姑成为四五个孩子的后妈后，因为精明家里的许多事处理得都不错，至少我的姑父是满意的，让他觉得那些已经失去母亲的孩子们又得到母爱的温暖，更难能可贵的是，大姑姑让姑父跟原先那位姑父的亲戚们的关系处理得都很好，且经常在一起过日子。从这里，我们应该明白的是，尽管人世变幻，生命脆弱，但我们要让自己美好地活下去的信念不能断，只有如此，天上人间，人间天上，我们才能自由地来去！

(17)出走的二哥回来后对我说

（十九岁那年）我离开校门，阳光一时让我感到陌生，许多时候我没有感到它们的存在。我突然看到了一颗星，在白天。我发现山在我面前矮下去，而村子里的人们在很快地长高。我想到我之前是个樵夫，一座山一座山都是我的，我承包了许多时间。可是，夜太黑，我一个人赶不了那么远的路，我的身上满是卖柴换来的金子，全被不劳而获的人给抢了去。自然我的心也变空了，气流进了来。昨夜我做了个梦，梦中有个人跟我说，我得跑遍十多个城市才能救自己。我害怕另一种死。我不愿意马上老去。于是我给我的村庄写了一封人们无法读懂的信，给从前一起念书的恋人写了一首诗，意思无非又是祝福又是告别。此刻，我感到炊烟看我的眼睛也定是陌生的。只有村边的树叶是青翠的。我恋恋不舍的，不知道此去是否还能再见到它们。但那个长大了的我在不停地呼唤，我必须要走了，村子里的有一段时光是不能属于我的。我先是看见了汽车，然后又看见了火车是怎么样的，它们开动的时候记录了我的奔跑我的速度。这情形让我进一步明白了何为风暴。所有的风要吹向哪里都是事先想好了的。可我不是风，这令我感到很痛苦。于是我只有先躺下来，我打算先把自己的双脚丢失，偶尔让自己的眼睛丢失，再就是准备让自己的肚子丢失，我要使自己学会整天不吃不喝。这样我去过了好多地方，那些所谓的城市全是我熟悉的人和汽车，不过是平面和立体的区别。当然每到一处，那里的水是有不同的。我看不到山，这是让我觉得有些遗憾的。我感到如果再想见到山就必须回转家去，虽然此刻它们在我的脑海中是矮小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想到我的爹妈可能都已经不在了。于是我就先写了封信，告诉你我很好并过几天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