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喜欢读点闲书,一日翻阅《魔鬼词典》时,见有一词条为"犬儒主义",扫了几眼后觉得颇有意味,脑子里便记下了这一印象。原来古希腊时代人类就有了以狗命名的哲学即"犬儒主义",创始人为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弟子狄奥尼根。在他看来,我们人类其实并不见得比狗聪明,那是因为狗比人活得简单、快乐,所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随着人类物质文明的不断发展,人们的精神生活似乎有时陷入一种相反的走向。远在那个时代的狄奥尼根就认为,在社会中生活,是财富蒙住了人的眼睛,是宗教腐蚀了人的心灵,是技术使人丧失了本性,因此他情愿摒弃文明生活,决心象狗一样地生活下去。有史料记载说狄奥尼根曾经裹着一条破垫住在山顶上的一个木桶里,过着狗一样的简单生活。据说亚历山大大帝曾慕名拜访过他,当问及他需要什么恩赐时,狄奥尼根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请别挡住我的阳光"。狄奥根尼这样弃绝文明的欢乐听起来或许有点偏激,但他并不是象世人所指责的那样是"玩世不恭",相反可以说他是真挚而热情的,因为他追求的是德行,是从欲望之下解放出来的道德自由,他用苦行实践自己的学说的事实可以证明这点,在这种意义上,甚至可以称他为圣者。犬儒主义者们以特立独行的方式向人类文明提出挑战,尽管他们对人类的愚昧与可笑之处常常是嬉笑怒骂,但他们的骨子里却蕴含有几分对人类的温情。 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曾经有过很多落拓不羁、保持本真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思想家固然有自己高深的哲学理论,这些理论能够帮助人们如何从较高的层次去了解他们的理念。但更容易让人接受的是他们那有点"另类"的生活方式,就像上面说到的狄奥尼根等等。那么,真正最能够直接进入人的视野和心灵的当推艺术家们的各类作品了。 如被称为后期印象派的荷兰画家凡高在他的作品中总是真率地表现出炽烈而躁动不安的情绪,以及他一生对太阳的追求。在他的《星空》和《葵花》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被强烈的夸张、变形了的物体,如何充溢着、渗透着画家痛苦、孤独、迷茫和内心呼喊的感情。向日葵是凡高生命之火的象征,他于1888年作的静物画《葵花》,从它色调、布局、瓶花的特定形线构成,都显示画家对自然、生命、人生的独特情感的体验,传达出一种既热烈又悲伤、既躁动又孤寂的心理情绪。它的艺术语言的鲜明性与模糊性;它那以黄色为基调的有意味的形式,具有充分的暗示性,召唤欣赏者的审美想象;欣赏者把他沉甸甸的花盘以及各个花盘周围伸展着又扭曲着的花瓣,想象为一种充溢着张力的新生命,它正在那凋残痛苦的旧生命中诞生,不是没有根据的。或者,将那一盘盘葵花在俯仰张弛之间呈现的力的挣扎,想象为沉默的、又欲呼喊的人像,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再说到卡夫卡的小说《城堡》,作品向我们展示了一种极为残酷的现实:作品中的主人公越努力,他们离目标越远。而且,他们不知道这不幸来自哪里,他们就在这荒诞离奇的世界中不停地努力着,企图掌握自己的命运,结果适得其反,他们失败了,然而真理依然存在。卡夫卡笔下的城堡,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城堡, 它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他是一个实体,却又是一个影子,可望而不可即。它是一种无可名状的存在,是海市蜃楼,象征着一种不可企及的目标。于是作者企图在作品中流露的一种无奈甚至绝望的情绪就非常鲜明地凸现出来了。 中国历史上有很多的文化人被称为"怪物",文人中有"怪儒",画家中有"画怪",侠士中有"怪侠",佛门之地有"怪僧"。他们却宁愿以另一个词自诩,这就是"狷"。"狷"的里头,含有"怪"意,但重心在于耿直、倔强,不肯同流合污。当它跟"介"字连在一起时,让人联想到骨头特别硬的那种人;若跟"狂"并用,意思则偏于"恃才傲物"了。说"硬"也好,说"傲"也罢,自古以来都是中国文人特别看重的品格,尽管表现方式因人而异。比如屈原,他身上的那种"世上皆醉我独醒,世事皆浊我独清"的狷性,是通过绝尘赴死的刚烈方式表现出来的;嵇康拒绝与司马氏合作,故以酣饮和故作旷达来逃避迫害,最终郁郁以终;陶渊明与现实不合作、不妥协,却归结于"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冲淡;李白的狷可能是另外一种风格,一种天马行空、蔑视权贵、嬉笑人间,乘醉要皇帝的红人高力士为他脱靴的风格。这种种的狷,在我们今天看来,真的很爽,不由得想连呼几声口号:痛快!痛快! 当红女作家池莉的小说母题就是烦恼人生。是啊,我们在这滚滚红尘中生活,似乎觉得是潘朵拉的匣子被打开了,总感到人生充满了无尽的烦恼、无尽的忧伤,有那么多的痛苦和无奈让我们去品尝。其实,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让自己快乐和开心一些呢?我有时候就在想,因为我们是社会中的人了,我们必须面对很多很实际很现实的问题。猫儿狗儿小鸟为什么比我们快乐简单呢?因为它们没有社会的属性,只有自然属性。小孩子为什么也比我们快乐呢?也就是因为他们较多的只有自然属性。 人生是丰富而多彩的,然而也是艰难而烦恼的。在当下这个霓虹闪烁、高楼林立、物欲横流、人心不古的高度文明社会,浮华的外表下面确实掩盖了许多的痛苦和不安。尽管有类似"犬儒主义"和"怪"、"狷"等等在诱惑着人们去屏弃现代文明,隔绝于现代生活,但我个人认为保持自己纯正的本心固然重要,然而完全与世隔绝,与社会脱节,蜷缩于"犬儒主义"的木桶里并不是我们可取的生活态度和行为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