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

写在前面的话：

静静地坐在电脑前，窗外透过薄云的午后阳光淡淡地洒在阳台上，注视着墙上女儿微笑着的照片，幽幽的一股暖意在心田弥漫，记忆的河在奔流，岁月的点滴从指尖洒落。女儿大了！！

乘着回想的风，留下那点滴的回味吧。
                                                                          

                                                                      
                                                                   
                                                                        
                                     （一）诞生：

    头一次，在称盘上看到那手脚挥舞，闭眼大哭的小东西，由于哭叫的缘故，皱痕起伏的身体不象别人口中形容的粉红可爱，恍惚间却有沧桑的紫红，鼓鼓的小肚子上还有一小节包着纱布的脐带。没来由的有说不出的感觉。轻轻地把小指送到她那如豌豆般的脚趾边，让指肚淡淡抹过，突然的颤动袭过心田，这就是女儿吗？？

    最初的激动平缓下来。接生的医生一脸严肃地告知我，由于先天肚脐周围腹壁肌发育不全的原故和接生时脐带的缠绕拉扯，现在有炎症，还没消，有小指指甲大的一块半透明，在脐带根部，看得到内脏，需要特别护理，以后会有影响较大的“脐疝气”，二岁前后必须做修补！！你先去。。。。。。，

    姐姐先别说太多，我会给他们讲，谢谢你，麻烦你了。

    我茫然地盯着那纤细柔弱的身体，天！！！

    她能好吗！！

    今后能与那些同龄孩子一样吗？？？ 

    如何对妻说，对守在外面的家人说。。。。。。镇静，深呼吸。。。。。。镇静，好了，好了。

    怪不得好友的姐姐（接生的医生）刚才在外面满含安慰的告诉我是顺产，还算顺利，生了个可爱的女儿，让我进去看一看，其后就一脸严肃，暂不说话。怪不得我有现场其他刚当爸爸的没有的特权！！
   
    当时还满心欢喜，有点意气风发地跳了进去。转眼间却唯愿没有那样的特权，唯愿听到一切顺利，母女安康！！也就知足了。

    离开护婴房，慢慢走到外面，轻轻地告诉家人一切还好，只是女儿的脐带有些发炎，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在病房，望着妻那疲惫的脸庞，感受她那攥紧我手臂的满是潮湿的手，传递出的疼痛，体会着她发自心里的轻松，回应着她的问题：

  细皮嫩肉的，全身都是褶子，皱着鼻子，象你，鼻梁没我的直，那一阵在哭，嘴没闭，反正不是樱桃小口，还没牙，怕光，闭着眼，我想是单眼皮吧，声音还可以，尖尖的，以后才好听，腿长，象我，骨架？？象你，匀称，脚掌小小的，只有我的食指长，眉毛？？看不出，捏着拳，象没壳的核桃那样大，紧紧的，怎么会，现在不可能有腰身的！头发细细的，有点淡黄，没那么长！耳朵？？没注意，大概象你吧，前脑门？？现在看不出，柳露姐（好友的姐姐）说。。。。。。

    你担心吗？？当然！我来来回回地在走廊里窜，别人还以为里面是生几胞胎的。

    着急吗？？着急！和你一起进去的二位已经出来快半小时了。

    我只看了一眼，你怎么就可以看得比我仔细？？。。。。。汗，女人的直觉！！！
    嗯。。，有柳露姐在啊，再说她告诉我，脐带周围有炎症，叫我看一看。。。。。

    刚才咋不说！？？怕你着急，放宽心，还要观察消炎，我会随时注意的。。。。该转移目标了！！

    别担心，你休息好，很快就能见到“小狗狗”。什么？女孩子这样喊太难听了！！我不要！
    叫妹妹（平声），叫小丫或者宝贝？？。。。汗，也不咋样。只是没想到数月后还要费一翻脑筋。

    放松些，才有利于你的恢复和母乳喂养。于是。。。

    我难看吗？？（不难看！！）肚子那么大，还泡泡（平声）的，身体变形了，还有花纹！！体重能减下来吗？？丑死啦！
    还喜欢我吗？？（喜欢，象第一次遇见你时一样！）还爱我吗？？（爱！我们会一起走下去的！妻的手紧了紧）。

    我一定要开始锻炼，要跑步，做体操，仰卧起坐，去游泳，打羽毛球，还有网球，你要陪我打才行（一定，一定）。。。还有乒乓球。。。。，一定能恢复的！！以前的衣服。。。。。。

    晕啊！！望着妻那满脸疲惫，却双目放光的可爱模样，女儿肚子上的那截渗着血迹的白纱布晃过脑海，心里一阵刺痛。

    好，好，柳露姐等一下过来，有腹带，再让她传你些快速秘方，你现在是产后虚弱，失血过多，别心急。要锻炼也要先调养好身体。反正还要住一段时间，过两天，就可以先在床上做点活动的。。。。。

    累吗？？
    大口喘着气，出了好多汗，还好柳露姐在，底下哗哗的，忽然轻松了，感觉失去了什么，然后就瘫在那不想动了。   

    痛吗？？
    最后下面撕裂处缝合时，柳露姐不在，麻药少，实习的给我缝了三次，好疼！！现在也一阵阵的，妻的眼泪下来了。。。。。。手也攥得紧了些。

     女儿的情况，我是在第三天才说给妻和家人的。当时的场景或许是刻意忘怀的吧，现已模糊了。

    在柳露姐的建议下，转到了儿童专科医院。妻在白天和母亲一起照看温箱里的女儿，我就承包了夜晚的看护。早晚奔波于单位和医院之间，休息不好，满脸沧桑的。

    同事问起，只匆匆地说，天冷，媳妇在坐月子，女儿有病，工作上的事，多多包涵。惹来一连串的关心和问候，前前后后乱了近三十天。

    那时的心絮，就象当时窗外灰色冷风中洒落的苦雨，冷涩而飘忽。只有当静静地揽着爱妻的腰，一同默默注视熟睡的女儿，目光停留在女儿睡梦中挥动的小手和嘴角偶尔上翘的细微动作时，才会有温暖宁静的片刻。结婚周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和元旦也是在看护女儿的特护病房里，在女儿的不安哭闹，和妻的默默相拥中度过的。

    妻已从最初的震惊和焦虑中摆脱出来，全身心地投注到女儿的照顾上。我们的女儿用她那弱小而充满活力的躯体，向身边的世界展现着生命的神奇，不时地带给我意外和惊喜。
  
   

    当我第一次看到她张开的双眼，就那么地被迷住了。那是怎样一双眼啊，纯净黝黑的眼仁不带一丝杂色，深深的仿佛没有尽头，配着玉般的眼白，给我容不下半点世间杂念，却又包容着一切美好的感受。
    几日的黄疸后，就再没有见到那样的一双眼。但终我的一生，是决难忘却了。

    当女儿无意间用小小的手掌第一次揪住垂落的长发时，妻惊喜地要我帮她解开，怕勒着那粉嫩。悄悄地把手指送到女儿的握紧的拳边，挠一挠。感受到了什么，粉色娇嫩，纤秀小巧的手指在发梢嫣然展放，旋又渐渐收拢。那瞬间，我的眼前呈现了春临大地百花盛开的美景幻影。

    第一次抱女儿，真切地体会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感觉。

    妻后来说我，那时真的是在捧，不是抱，还装老鸟（某次好心给她解释电脑行业中诸多“黑话”后，至今不时被她和鹦鹉学舌的女儿重击），满脸欢喜的背后，是全身僵硬，手足无措，战战兢兢，让人看不下去。（真的那么没形象吗？？回忆中。。。。。。假的！！，又想看我吃蹩的模样了）
    还好够聪明伶俐，反应快，会做事，二、三天下来已是专业水准。你在，婆婆和我也轻松了许多（当时心里暖洋洋的，有豪情满怀舍我其谁的感觉。照看母女俩也更仔细。现在想来，妻把女子的慧诘天性在我身上运用了一把，爱意，也就悄悄渗入其中了）。

    女儿睡着时，粉嫩的脸蛋上，不时闪现单纯的感觉表情。我想，她的内心也是单纯洁白，毫无污染的朗朗天地。未来于她是艰苦的，从她诞生的那一刻起，注定要在今后的旅途上，失去一些对别的女孩来说很平常的东西；前行的过程于她，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在未来生活的急流里，她要忍受许多意想不到的挫折和磨练。

    妻在耳边规划着未来的“养成计划”，还时不时要我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简单对妻说，二岁以前让她别出意外，然后做手术，四岁开始你的计划，我来负责督促她的身体锻炼，文学修养，数学，自然常识，等等，你来主抓外语。。。。。。所有的一切以身体健康为基础吧。

    妻静想了一会，点点头。我心里暗暗祈祷，愿你平安长大，健康相随，我的女儿！！
   

    女儿的肚脐长好多了，昔日的小东西已是粉琢玉雕，逗人怜爱的模样。出院时医生交代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并要求要经常回去复查，二岁前后一定要做修补手术。我牢记着这一切。

    数年后的一个周末下午，校园的青草地上，玉兰树下，依在怀中的妻讲，头几天没感觉到我有当爸爸的喜悦，反到是象乌头苍蝇，乱来乱去，还弄些花花草草，跑去护士站问东问西的，怀疑我是见到漂亮mm，被钩了魂，要抛妻弃女了，正准备大刑伺候，我就老实交代了。说着就笑了起来。

  那一刻，紧了紧双臂，我。。。。。。无言。目光投向草地上追着蝴蝶的女儿。。。。。。

                                      （二）成长

    从医院直回城郊父母家里，当时在单位上的小窝，是没法照料孩子的。父母极疼爱小东西，给我们准备好孩子的小床，却被用来堆放众多的常备及应急物品，短短几天各种“战备物资”和用品就让我身陷其中。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照料婴儿的日子我想也大同小异。

   
    夜里刚开始哄她入睡时，很难，常常惊动几个人，后来我在女儿的耳边轻轻哼着那些熟悉的歌曲，红河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白桦林、夏天里最后一朵玫瑰、友谊地久天长、橄榄树、大海啊，故乡、外婆的澎湖湾、太阳岛上、浪花、让我们荡起双桨、昨夜星辰、心中的玫瑰、北国之春、樱花、欢乐颂、绿岛小夜曲、军港之夜、少年壮志不言愁。。。。。。效果还不错。

    当抱着女儿，随哼的节奏摇晃，她的眼皮也会慢慢合上，有时还会咧开小嘴打个诱人的哈欠，间或我的声音没了，还会哼哼几下，似在催我重新奏乐。就这样许多个夜晚，在月光星辰和台灯的陪伴下，在我的轻轻摇晃里过去。

    妻后来说，我闭嘴哼哼还有点味道，张口唱词就不时跑调。现在，当我不时哼起其中一些的旋律时，女儿也会合着来上一段。可对她嘴里冒出的类似说唱词的小学流行曲，我却搞不懂。

    我老了吗？？。。。不老！！你只比妈妈大！。。。大好多！！。。。女儿笑着告诉我，然后跑开。我苦笑。。。。说就说了，干吗要加后一句。

    女儿的模样渐渐清晰，妻和家人在一起时，议论女儿象谁多些。还翻出我俩各自小时候的照片辨别、比较。除了鼻梁不够高，眼睛象妈，眉毛相爹，嘴型线条象爸爸，耳朵形状象妈妈，脸型轮廓取优点，鼻子高低有个性。。。。。。博采众长，等等，并乐此不疲。

    我叠着女儿的换洗衣物，说女儿现在还是小点点，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虽然。。。。。。现在咋能过分夸她，有多少美女胚子就是被从小。。。。。。，最后。。。。。。还有变恐龙的，。。。。。不要大惊小怪，只要注意训练。。。。然后。。。。。。就能。。。。。，再说，有我这样不是帅哥的帅爹。。。。。。
   
    哎呀！！。。。。。。谁拿枕头和尿片砸我？？？？

    随着眼花缭乱而来的是一声娇叱：唧唧歪歪的，泡尿布去！！！

   其实就一句话，女儿到一岁多时还是象个假小子，出去不说，别人大都认错性别。以后的时光长着呢，有她变的。

   只是。。。。一个男的？？经常和女子争论小女孩的容貌？？。。。。。在外人眼里那。。。。。残念中 。。。。。。

    （到现在我嘴上不说，其实内心还是看好女儿，以后就算不是极品美女，也肯定差不到哪去。对妻的挑剔，不以为然。）

   
   第一次会完整翻身之后，女儿简单而快乐的游戏很快就多了一种，常常在大人们心惊肉跳的注视下，奋力从床头滚到床尾，又滚回来，还不时发出不明其意的咿呀哼叫。

    有时，人生的快乐就在身边，简单的留意一下，也就得到。

    可以爬坐了，女儿用充满好奇的眼神，尽力地打量着陌生而丰富的世界。犹对自己的双手感兴趣，时常拿到眼前比划着，舞动着；

    某次逗她时，我把一张半软的纸送到交叉扭动的小手边。哧啦，哧啦。。。她似乎喜欢上这种带响声的，可以掌控的破坏游戏，短短个把月遭她玉手摧毁的可怜纸儿，要论斤称。尤其是原本灵活有神的双眼，在长时间的迷恋撕纸游戏后，有成对眼的趋势。

    在老婆大人和全体家庭成员的声讨下，我惶恐地在女儿带有不解，幽怨，委屈，愤怒、怨恨等诸多情绪的目光和哭声中，彻底清剿女儿周围的所有纸质物品，抢走女儿手上舞动的最后半张红纸，做了扼杀孩子乐趣的凶手。承担下努力纠正女儿不良习惯趋势的光荣任务，并要坚决完成。

    为防止以后形成对眼，窗外飞翔的鸽群，远处起降的飞机，风中摇摆的树梢，路上移动的车辆、行人，间或出现悠闲漫步的黄牛，欢叫嘈杂的羊群，还有鸡、猫、狗、鸭，夜晚的月亮、星座、灯火，。。。。。里外远近，只要是会动的、发亮的以至有响声的东西，都不厌其烦地指点着让女儿去看。不管她能否明了或理解，只要转移眼睛的注意就行。

    （现在的结果是，一有风吹草动眼睛就移过去了！！花费太多的精力后，我又一次体会了矫枉过正的精义，以及再次矫正的无奈、艰辛。）

  
    女儿发出的第一个完整语句是“爸爸”，当时在全体家人面前特别有面子，抱着女儿悠了半天，哄她当着大家的面表演，把他们羡慕得不行。

    以至于他们通过种种推断，多人演练后判定，女儿在当时讲的是“抱抱”，不是“爸爸”；女儿的视力还没有长好，不能分辨男女；女儿才睡醒，要起来；我是通过狡猾手段（喂水、拍手、拿色彩鲜艳的东西摇晃、以及自作多情的奇声怪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逗得女儿开口，鹦鹉学舌地（平声）。发音还不是标准普通话，

   （晕！！。。。普通话都出来了！！完全是为了这小小的荣誉，打击我的教育积极性，贬低我的成就感，罗织莫须有的罪名啊！！）

    女儿的取名费了不少周折，家人热烈讨论了三天，花花草草，莺莺燕燕一大堆，最后达成共识，大名我取，小名随意。二天后的清晨，我郑重其事向家人和睡梦中的女儿宣布，经过冥思苦想，遍翻书典和梦中所得，大名取好，解释一番后，就此定下。
    可在称呼时，各人还是用自己喜爱的小名。女儿毫不在乎叫她什么，只要有人陪伴，就满脸高兴。在我多次恳求后，家人才不时用大名逗女儿。

    没想到的是那最后一个“--”很少见，在上户口时，户籍警又没说，拿出来一看，“--”是手写的，还盖着红条章，以防被改动。当时也没在意。谁知在以后看病住院、买保险、报名、缴费等诸多事上，计算机字库一般没有这字。为今后计，犹犹豫豫的近2年，前后跑了4、5趟派出所，终于在幼儿园大班时决定改成“悦”字。

    希望女儿在未来成长的路上，保持积极向上，开朗愉悦的心情，多一些快乐，少一些烦恼。

    女儿在蹒跚中长大，会踉跄而行了。。。会跑了。。。会用饭勺撬起东西凑到嘴边了。。。会用含糊的语句表达自己的意愿了。。。

    室外的天地对女儿是永远新奇的，晃眼的阳光，青青的草地，飘落的树叶，绚丽的花朵，飞舞的蜻蜓、蝴蝶、小鸟，蹦跳的蚂蚱，细小的蚂蚁、爬虫，动物园里的飞禽小兽。。。。。。

    每次出去，她都在放声欢叫的同时，比手画脚，不到疲倦瞌睡，是回不了家的。

    女儿喜水，每到洗澡，未下水就开始手舞足蹈。此时也是所有在场人温罄的欢笑时光。看着在热气蒸腾的水中欢笑晃动的女儿，手忙脚乱的家人们。家，就是该这样熟悉温暖吧。

    水中的女儿，除了面部之外，往哪浇水上去都不惧，欢快时挥舞蹬踢的四肢，时常让我不得不提着两三支拖把，在澡盆和卫生间来回乱窜。

       女儿腹部的隐疾，一直是我们的心病。洗澡时常常仔细留意，肚脐周围受内部压力的影响，鼓鼓的有一团。随身体的长大，变得越发明显。由此在饮食和运动上，特别小心，决不让她过激。

    女儿有时会静静地爬在沙发边的扶手上，或抓个小抱枕在怀里蜷在床上，不声不响，脸上有淡淡的痛楚，轻轻皱起小小的额头，却从不大声喊叫。抱起问她，只把粉白的脸在怀里蹭一蹭，说难过。就再不言语。

    压下失去欢乐的脸庞带来的酸楚感受。。。妞妞真勇敢。。。。。除去轻柔地抚慰着，安慰的语言在童真无助的女儿面前是那样苍白无力！！

    在间或不安的焦急等待中，在女儿欢快无虑的笑声里，女儿两岁了。

2004.0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