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 一 路旁的树木与高楼矮屋在夜色中持续退后,中巴行速极缓,乘客很少,车内显得宽敞。我将窗打开,晚风吹起我渐长的头发,风中的露水令我清醒而甚感惬意。年轻的司机似乎昏昏欲睡,脑袋懒洋洋地点动,驾驶的车子还算平稳,我将头靠在玻璃窗边,睡意渐渐涌来,轻缓的音乐声飘荡着,是周旋的“爱的礼物”,沙哑的嗓音隔着岁月发出久远漫长的音律,更加催人入睡。 我点了一根烟,无意识地把玩手中精致的打火机,“爱的礼物”,很好笑的。这是酒盒里的赠品,通体银白,上面没有像普通酒赠品上印刷许多广告字,甚至连酒的品牌字样都没有,标准的柱体,首尾扁平,只是正面两个侧边呈完美抛物线状拉成两个对称的弧度,触手冰凉而有柔软的错觉。虹说最喜欢我用这个打火机,单调、质朴而透射出的高贵气质,是她一直追求的。 虹从穿着到为人处世就是这样质朴却显得干净简约的样子,当她把这只打火机送给我的时候,说如果有一天这只打火机不能打火了,也就意味着我们结束了。那还是去年的深秋,我们踏着落叶,常常依偎着行走在林间, 巴士到了终点站,我下车时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10:46。这是新城文化广场,秋夜湿润的空气令我的神智猛然一醒,我到这儿来做什么?马路两边的街灯间隔着亮光,却使得长街无比昏暗,衬托着广场满布的彩灯耀眼生寒。我步入宽阔的广场,在一角的石阶上坐下,如同置身辽远的广漠或是荒寒的草原。我来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在这个时间,在这了无人迹的市民集中地。我又取出一根烟,点火的瞬间我似乎看到虹温柔含蓄的笑容,我明白了,我是来见一个朋友的。 他正在向我走近,步伐从容轻松,挺拔的影子被街灯拉得很修长,他比我高,他一直这么说,与我同行时总是试图将腰部挺得笔直,其实他只比我高两分公。我没有站起来,直到他来到我身边,我狠狠吸一口烟,漠然仰头看他。 他向我伸手,说话声音沉着热情:“你回来了,又见到你真好!”我没跟他握手,他脸上计划良久的笑容高贵而猥琐,我将烟盒打开递向他。他神色微变,明亮的灯影下这个细节无比清晰,片刻的停顿至多持续百分之一秒,伸手取了根烟侧身坐到我旁边。 “晓虹最近怎么样?” “还好,昨天她生病了,低烧。”他吸烟时齿缝间“嘶”的一声飘扬在夜空里。 我站起来,“她不想见你。”他淡淡说,没有看我,“她知道你回来了。”我颓然坐下,轻声说:“真的不能挽回了……”这句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跟他说这个简直是废话,如果说在我与虹热恋时,朋友中有谁盼着分割我们,这个人无疑就是他! “我想……”他又开始兜圈子了,“她不想见你正表示她还在乎你……唉。” 我惊异地看着他,想不到这句话是从他口中出来的,他和我对视片刻,转开眼睛说:“她昨天接到你的电话,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可是……当时我们正在吃工作餐,她放下筷子就离开办公室。我从没见过她这样。” 烟吸到底了,我用力弹出去,又点了一根,“我不想失去她,我很后悔,我们已经快结婚了……”我静静说,说了许多一直想说却没说过的话,我知道他在听,我不是说给他听的,可现在只有他。他一直在制造我与虹分手的机会,这个可能却不期而遇,成为完美的事实,一定大出他的预料之外。 他站起来,“前面有一家快餐店,冷菜不错,算是给你洗尘?” 从快餐店出来,他递给我一根烟,眼神审视地看我,“你租的屋子退了吧?去我那儿?”我说不用,我在旅社订了房间,他又看我一会儿,说好,我回去了,伸手作了个打电话的姿势,“有事,电联。”转身背对我缓步走去。 我点燃香烟,看着他的背影在昏沉的夜色中渐行渐远,忽然感到自己很懵懂,很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