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摄

图文：红泪

最怕春天。

每到春来，总是咳嗽，而且缠绵不断，今春尤甚。心绪也总随着春天咋暖还寒。南方的梅雨季节总是很早，梅子还是青青涩涩时，满街已经是落红遍地、一片狼藉。心情便随着雨天落寞阴郁了整整一季。立夏刚过，今天是难得的晴天，阳光异常热烈，幻想着让阳光也驱散一些阴郁罢，给自己的心情放放假。吃过早饭，用不锈钢的保温壶泡了一壶崂山绿茶，换上一件与这个季节很是协调的浅蓝色针织短袖上衣、一件牛仔裤、一双平底鞋，带上相机，自己开着车子便漫无目的出发了。
　

早就听说凤凰山边的畲族文化村李工坑风情别致，比邻凤凰镇的叫水坑风景旖旎。这是潮州两个非常贫穷的山村，交通不便是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但想象中的秀美风景完全覆盖了山路难行的预想。于是沿着意溪方向缓缓而行。车过闹市以后路的两旁便是零星的田地，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已经看不到一望无至的绿色的原野，仅有的一点点土地也被分割成方方块块。已经一尺来高的禾在烈日下无精打采地摇曳着；不成规模的荷塘也拥挤着很是瘦弱的荷叶，偶尔有几只花鸭子在荷叶下游着；路边的篱笆下、大树上、甚至是草丛中，三三两两的牵牛花寂寞而认真地开着。我不时把车停到路边，小心翼翼踩着雨后的泥泞一步步在田埂走着，总怕不小心摔倒央及相机。蹲在田埂上拍着绿色的荷叶，阳光反射在荷叶上的光影让我的眼睛很是难受，皮肤也被照得生痛。才知道忘记给自己准备一顶遮挡阳光的太阳帽，才知道其实过强的温暖也会伤人。
　

微风过处

寂寞紫色

逃进车里开着空调，莫名便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很客气地说着“你好”，一丝酸酸楚楚的感觉如蚂蚁一般在爬行，长叹一声收了线，眼泪却突然就收不住。转头看见漫山的杨梅树上果子已经鲜红欲滴，树阴下有很多山民在卖杨梅，原来我已经走到了出产杨梅的归湖地带。这是南国特有的水果，酸甜适度、果香特别。年青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吃下2斤的记录。下车，选了一娄最红的，放在副驾驶座上，挑了一颗看起来很鲜艳的放进嘴里，刚一咬住，牙齿已经酸得不堪重负。终于明白，我是老了，老得已经咬不动这很多酸。

枝头挂果

放弃杨梅，也放弃了一些关于酸、关于甜的记忆。把车速挂在2档位上，以最慢的速度前进。突然之间被在路边的一个垃圾桶里伸出的一只脚吓了一跳，没等我反应过来，另一只脚又已经紧跟而上，在强烈的阳光下有着古铜色的雕塑感。我掉转车头，把车停在垃圾桶边，开着右边的车窗，调整好相机。档位依然挂着，一只脚踏在离合器上，另一只脚按在油门上，时刻准备逃跑。但当我想按下快门的时候那双脚又不见了。忑不安地等着那双脚再次伸出外面，正当我放弃了希望收起相机的时候，那双脚又慢腾腾伸了出来，匆忙按了几下快门，在人头伸出外面的那一刹那踩下油门狂奔而逃。

垃圾桶

按照半路上定下的方案，先到李工坑，再上叫水坑。但因为张皇而逃，回过神来已经走过了李工坑的岔路口。我不想回头，干脆一路直上叫水坑，回来的时候再走李工坑。潮州至凤凰山的道路过去是潮州境内最为险要的路段，修缮以后已经非常好跑。因为工作的关系这条路我已经非常熟悉了，沿着山壁盘旋而上，山窝里很成规模的瓜棚已经一片绿色，挂果累累。我弃车从小路拾级而上，边和瓜农聊天边拍下一个个硕果。看着那累累果实，我为瓜农高兴，可他们告诉我，这一大片果棚所有的收成不到一千元！一千元，也就是有些人吃一顿饭的价钱、一瓶酒的价格，可瓜农们，他们要忙上几个月，要肥料、农药，要早出晚归，要顶烈日、淋风雨！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生存如此艰难，可山里的人们似乎异常知足。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堵得我心里非常难受。问明叫水坑的道路后，我离开浓荫一片的瓜棚继续前进。
　

瓜棚

挂果

走了大约20公路阖无一人的大路之后，前面左边是一个凉亭，右边是一条盘旋而上的崎岖小路。按照山民们的描述，这应该就是上叫水坑的路了，可我犹豫着：这路实在太烂了太险了，宽刚好一部车位有余，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削壁，从大路望上去一个急转弯后就不知道前面如何了；路面都是石头，坑坑洼洼、崎岖不平；路面上隐约可见的车轮印子最终让我下了决心开上去。开始的几千米尽管不停急转弯，山势陡而岌，但风光旖旎，削壁上山杜鹃迎风灿烂，望山下一片修篁，周遭只有一声声鸟儿大声的鸣唱，好一处世外洞天！大约5公里一处平缓宽敞的地带，风光的秀丽让我忘记了对前面不可知危险的思虑，放弃了唯一一处停车的地方。再前行时路面突然更陡，我把车挂在一档位上还感觉无力攀越，关了空调，打开车窗，双手紧握方向盘与路面的坑洼和石头搏斗着，背上的汗水已经湿透针织衫。前面走下一山农，在静谧而无一人的山道边裂着满口残缺不全的黄牙冲着我恶狠狠地笑着。我的恐惧到了极点，又错过了一处可以掉头的地方。祈望着前面的路能宽点、能平点。就这样又走了大约3公里，路真的平了，尽管仍然是上山，但不再有石子，只有草和花，草上还存留着一些没有散发尽的露珠。悬崖依然是悬崖，但被整片整片的竹林覆盖着，只有鸟鸣，只有竹影、只有和风。我庆幸自己没有半途而废，美丽的风景往往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于是我对路边再一处的掉头位置视而不见，只不过又走了200米，前面的路已经不足以一部汽车通过，掉头更是不可能！我必须在弯曲狭小山路上倒回200米的距离才能往回走。我唯一能做的是尽量把车靠近削壁，小心打开车门小心走下来，想到前面的小山村找人帮忙。但山上仅有的3、4户人家都不见人影，只有远远传来一小孩断续的哭声。连路边打着瞌睡的黑狗也只抬头望了我一眼，大约觉得我对它和它的主人够不成威胁，又趴下头继续睡觉。我无奈，只能打电话向先生求救，一个小时后，先生带着几个朋友还有一位专职司机把车停在离我200处后走上来，劈头第一句话就是神经病啊，这样路也可以开上来。那司机在几个人的指挥下把车倒回了安全地方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的胆子真大。

削壁杜鹃
　

我无言。很多时候我们选择走一条路，不可预知的情况实在太多，即使你所走的路前人已经走过无数遍且给了你理论上的参考，我们依然会幻想一路上所遇见的风景会有所不同。在经历过一些风险一些艰难一些困苦一些伤感之后，偶尔的旖旎还有一些本来就是海市蜃楼的幻觉依然会引导我们前进，直到无路可逃。


2004/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