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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死的滋味是最难受的。夺魂桃花煞杀人，不即取性命，而是预先通知，待三天时限到来才真正下手，根本目的恐怕也是想让受戮者体验等待死亡的悲壮痛苦。 在高达千丈的金顶之上，有一座普光殿。这座大殿不是道家修真之所，却是佛门净地。佛殿高居金顶，雄辩地证明了作为道山的峨眉正在沦落，证明了峨眉道学的日渐式微。见有打斗之事，几个怕死的和尚早就逃之夭夭，早就跑到伏虎寺躲藏起来了。正殿永明华藏寺里，静云羽士在角落里打坐，到底是世外高人，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能双眼微闭，俨如浑然忘我，谁也不知此时她心里是真静还是假静。她那个漂亮女徒弟黄飘萍则缺乏她那份涵养功夫，手捧那柄七星古剑，坐在那里一会儿闭目一会儿张目，明显耐不住性子。玉璇子两手抱圆，正在临阵磨枪，练习他的九天真气，不知已经运行了几个周天？云梦客柳如风和烟波钓叟马玉成摆下了一局围棋，故作镇静。闪电刀李镇东和惊鸿刀李镇西兄弟俩则在悉心观察蚂蚁打架，洞幽察微，把蚂蚁每一条腿怎么出招收招都看得明明白白。 剑南双雄徐氏兄弟从早晨开始就一直斜靠在门口，看白云蓝天，看那轮太阳慢慢地升起，又慢慢地西沉，明显地是在挨时间等死。徐文烈象忽然想起一事，说："哥，我们都弄错了吧？" "什么弄错了？"徐文刚不明了弟弟突如其来的问话所指何事。 徐文烈说："那煞星应该是明天上午才到。" "对呀！我们急什么？好好睡他一觉，明天上午再说。"徐文刚一拍大腿，脸上的神情顿见轻松。 正在下棋的柳如风听着这两兄弟的一问一答，忍不住冷笑："嘿嘿，你们还怕以后没机会睡呀，睡的日子还长着呢。" 徐氏兄弟怒目而视，徐文刚气冲冲地说："你云梦客虽然浪得了几分江湖虚名，不要以为我徐家就怕了你。" "我一个孤魂野鬼，人多势众的徐家当然不怕。按理说应该我怕你们徐家才对，可惜我这个人老是犯错误，一生行事多半不依常理。"言词中对徐家两人联手的天旋地转剑法充满了嘲弄之意。 徐文刚性情刚烈如火，哪里容得这般污辱？闻言弹剑而起，直扑柳如风："单打独斗徐家堡也没人怕你。" 柳如风连人带椅飘向一边，手里一粒棋子立刻变成了暗器，电射至徐文刚胸前。 徐文刚为这枚棋子所阻，先机尽失。柳如风那如风似柳的身形步态，使徐文刚望而却步。从琅中到峨眉，徐文刚已两次出剑，而柳如风未发一招，两次都是一闪而出，天旋剑式根本就罩不住他。 闪电刀李镇东和惊鸿刀李镇西兄弟俩终于停止了对蚂蚁的观察，一齐站了起来。闪电刀不以为然地说："三位仁兄，在这生死与共的关口，还争个什么劲呢？嫌日子太安逸呀？" 静云羽士也睁开了眼睛："几位施主从前并无嫌隙，何必自乱阵脚。" 徐文烈也觉得这种纷争有伤徐家体面，劝徐文刚："哥，算了吧，别为小事呕气。出门时父亲嘱咐我们要‘从善而行，息事宁人；江湖留迹，武林留名'，这是徐家的规矩。和侠义道的朋友伤了和气，父亲会责罚我们的。"又转向云梦客道："柳大叔，您是侠名满天下的武林前辈，何必和我们小辈一般见识？" 这几句话颇有份量，柳如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是啊，与小辈争竞，哪是他柳如风的行事作为？但不知怎的，在琅中一见到魏英宗喉头那朵桃花，他就感到特别烦燥，他所知道的关于武林桃花的事，比别人更多一些，深感来日无多，自己会象魏英宗一样，必死在桃花之下。第二枝桃花在坟场出现，十有八九是冲着他来的。其实桃花与静云羽士和她的女弟子无关，五十年前夺魂桃花煞震惊天下时，当时就有个说法叫"桃花煞下无女鬼"，夺魂桃花煞从不伤女人；那场浩劫数十条人命，无一女流。事隔二十多年再次出现的桃花血劫，依然没有死一个女人。也不可能找上徐家兄弟，因为他们还年轻，他们的功夫还不够精纯，不值得夺魂桃花煞光顾。实际上，那枝桃花要找的必是他自己、烟波钓叟和玉璇子三人中的一人。柳如风一生成功，就在于他特别重视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江湖传言"桃花煞下不死无罪之身"，别人不知这煞星定罪的标准，而他在年轻的时候曾着意收集了这方面的信息，基本上弄清了这个煞星杀人的动机。他和琅中侠魏英宗是密友，又是郎舅关系，他比谁都清楚魏英宗的生平；魏英宗的死，似乎进一步证明了夺魂桃花煞所指的罪，而他自己恰好犯了这位煞星的忌讳，十有八九，夺魂桃花煞要找的主儿就是他柳如风。从走进冷月轩的那一刻起，死亡的阴影，就沉重地笼罩在他头上，因此他烦燥不安，极易发火动怒。 玉璇子张开双眼，收功起身，抬头一望门口，忽然满面惊诧。他的这个动作，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桃花！" 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在这峨眉极顶、在群友拱卫之下，那枝沾满泥土的失去了鲜艳光泽的桃花又插到了门顶上，在山风中微微颤动。夺魂桃花煞，真是神鬼难测啊。 "踏雪无痕，落地无声，来不现踪，去不留影，真是绝顶轻功。"烟波钓叟感叹不已。 惊鸿刀李镇西若有所思地道："在高手环伺之中，桃花四现，目的是要造成一种心理震慑作用。但四次都是在我们自乱阵脚时桃花才能作怪，这说明夺魂桃花煞并不如人们传说和想象的那么神。" 烟波钓叟马玉成立即表示赞同李镇西的看法："第一次他趁大家都在凭吊琅中侠，悄悄把桃花插在树上。第二次趁徐家兄弟埋葬桃花后大家一片慌乱，又从土里掏出桃花重新插在树上。第三次趁我们和徐家兄弟争吵，把桃枝插到酒楼上。我们上金顶已经是第三天了，这枝桃花才跟上来，说明他逃过众人的耳目很费了一番功夫。他上了金顶之后，徐家兄弟一直站在门口，他估计自己逃不过徐家兄弟的眼睛，因此苦苦等待时机。虽然我们无法断定他等了多久，但徐家兄弟如果一直站在门口，他就一直没有机会摆弄这枝桃花。等屋里出现争吵，他装神弄鬼的机会就来了。" 这一番分析，使大伙对夺魂桃花煞的恐惧感消减了几分，惶惶然的感觉也少了许多，与煞星的较量还是明天的事，于是屋里开始显出一些活跃气氛。李家兄弟也不看蚂蚁打架了，烟波钓叟和云梦客也不下棋了，徐家兄弟也不在门口看云看天了，一齐坐了下来，品着峨眉山的云雾茶，研究着明天对付夺魂桃花煞的办法。 接下来，唐门暗器高手们组成的第五道防线调整成对金顶的包围圈。在这个包围圈内，陇南太极门的陈雄陈威陈猛，岷北双鹰张虎、张彪，徐怀远率领的徐家堡文字辈人物又布成了另一个包围圈。还有许多石膏运上了金顶，有许多长长的红绿纸条运上了金顶，大战前的准备紧锣密鼓，有条不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