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用一枚桃花杀人,凶手的功夫就已臻化境,摘叶飞花,皆成利器,江湖上极为罕见。能用一枚桃花杀琅中侠魏英宗这等好手,更是功高绝顶。因为琅中侠是当今宇内有限的高人,多少人诡计用尽都无法伤他一根毫毛。而凶手不仅用一枚桃花杀了琅中侠,并且是在以快著称的琅中侠发现他后来不及作出反应的情况下得手的,门顶上的那枝桃花,又是凶手几天前留下的警示。这等身手,谁能争锋?冷月轩里,从盘龙山较技场上来的江湖好手--这些平时不可一世的武林健者,真的一个个都傻眼了,谁也不敢出一口大气。他们清楚,这等实力,本门本派无力抗衡,那枝桃花无论插到哪里,接下来都是灭顶之灾。
听说冷月轩主人魏英宗已死,竹篱外就围上了一大帮来探望的村人。候了好一会,见这几人都是魏英宗的朋友,便又都散开了。伍先生早已回到了刘家村,这时没走的,也就是刘梦熊和伍先生。
这一帮江湖好手似乎都为眼前魏英宗的死状惊骇莫名,无人再发表片言只语。
"武林血劫,武林血劫啊!"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说话的是云梦客柳如风。柳如风以一套独步天下的回风掌称尊武林数十年,在江湖黑白两道中罕逢敌手,侠名素著,声望甚隆。他一开口,所有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看定了他。
柳如风接着说道:"江湖绝杀,武林桃花。谁都不是夺魂桃花煞的敌手。"
烟波钓叟马玉成一个颤粟:"果真遇上了桃花劫,就只有束手待毙了。"
"什么桃花劫?"李长山忍不住问了一句。
在场诸人一头雾水,谁也不知云梦客柳如风和烟波钓叟在说什么,但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李长山提的问题,正是他们人人都想一问的问题。
烟波钓叟面带戚容地说:
"五十年前,武林曾遇一场浩劫,天下高手,尽丧于一枝桃花下。杀人者留言江湖,说‘江湖绝杀,武林桃花。'意思是说桃花一现无人能挡。二十五年前武林又遭一次血劫,死了十几位江湖好手,虽然比起前一次来劫难要小得多,但依然触目惊心。二十五年前又留下一说:‘夺魂桃花煞下不死无名之辈,应劫而归都是有罪之身。'"
徐文刚听到这里展颜一笑:"既然夺魂桃花煞都是找有罪之人,各位都是侠义英雄,又没做过什么坏事,穷紧张什么?"
云梦客不以为然地斜眼看着徐文刚:"阁下倒是说说仗义一生的琅中侠有什么罪?所谓有罪无罪,都得由夺魂桃花煞来判决。打死一只马蜂,由人来判决是无罪的,由马蜂来判决则是罪不容诛的。他虽说‘不死有罪之身',但武林中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罪。"
烟波钓叟接着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夺魂桃花煞杀人之前,必先插一枝桃花于被杀者门上,三十六个时辰一满,他就必取那桃枝上的一枚桃花去杀他想杀之人。此人形如鬼魅,神龙见首不见尾,杀人无数,却谁也不知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玉璇真人皱了皱眉头,说:"既有三天回旋余地,多请高手维护,总不至于连他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吧?"
"连影子都看不见,人手再多又有何用?"烟波钓叟幽幽地说:"家父就是当年最后一个应劫而死的人。那鬼魅般的凶手电闪而过,在家父的喉头留下一枚血色桃花。几十名高手环护在周围,没有一人能作出有效反应,也没有一人看清他是男是女、如何出手、如何来去。"
徐文刚有几分不解地问道:"既是必取桃枝上一枚桃花,把桃枝藏起来或者毁灭掉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柳如风冷峻地说:"阁下好聪明。这么简单的办法,当年应劫被杀之人及他们的亲友都思考了许多日子没有想到,倒是五十年后阁下一转念就想出来了。"
云梦客柳如风续道:"‘桃花一到,不得妄动。动则招祸,十室九空。'仅管没有谁去验证这一说法,但又有谁愿拿满族满村人的性命去赌一人万分之一的生望?五十年前,几十名江湖好手死在桃花煞下,没有一人动过门口的桃枝;既然在劫难逃,何必累及他人?"
"阁下的意识是说浩浩武林五十年来没谁比在下还愚蠢了?"
"我没这么说,尊驾又何必自我表现?"
"哗啦"一声,剑南双雄的精钢剑同时出鞘,徐文刚剑锋朝天,徐文烈剑尖指地。这是徐家剑特有的出剑姿势。剑南双雄的剑法是家传,徐家历代高手辈出,而行走江湖的始终只有两人,并且是同进同退,从不落单。眼前摆开的这种架势有个名堂,叫"戳天指地",是徐家剑双人剑法的起手式。一旦接敌交战,徐文刚的天旋剑专攻上路,徐文烈的地转剑专攻下盘。按徐家的规矩,这套"天旋地转"双人剑法是遭逢强敌的专用剑法,一般江湖打斗,他们是不轻用这套剑法的。
柳如风身如飘絮,摇身一晃,就脱离了剑势的控制。他这一招看是轻巧,实际已将轻身功夫用到了十成,背上已微微冒出了冷汗。要知道这只是天旋地转双剑合璧的起手式,是这路剑法中最容易对付的一招。徐家祖上创立这一招的目的原本就不是要伤敌,只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但徐氏兄弟不知柳如风避开这一式已是竭尽全力,被他从容不迫的神情震住了。要知道云梦客的名头是在江湖上一招一势搏出来的,决非浪得虚名,徐氏兄弟哪里敢小看这等名满天下的人物?
这时烟波钓叟适时出面解围,责备道:"大难当前,你们还窝里斗,真不愧为天下闻名的大侠!"在这帮人中间,烟波钓叟年龄最大,名望也最高,他一开口,双方都不再起争执,而经过这一番闹腾,其他人也无话可说了。沉默,死寂的沉默。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