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笔记

一

今年的清明有些不同

是4月4日而不是4月5日

是阴雨天而不是晴天

显然，那是因为

2008年的5月

流下了太多的泪

二

九五之时的黄陵桥山

气势磅礴的告祭乐舞

粘住了阴雨天揪心的视线

为无法得到的死后的生命

人们拼命

载歌载舞

三

父亲来到父亲的坟前

点燃一柱香

倒上三杯酒

将纸钱用石头压在坟上

一个遥远的腐朽的生命

因为这样一个虔诚的仪式

很亲切地与思念息息相关

四

二哥的坟简陋巍峨

难得的是坟竹不可思议地茂盛

儿子将灯笼、纸花小心地挂满坟上的竹枝

很快

一个生命的终点站变得花枝招展

二哥到站已经很多年了

我却无法乘坐飞机火车等所有的现代交通工具

只能用双脚

一步一个脚印地抵达

五

与朋友来到公墓区

数以万计的人安然地躺着

所有正确与不正确的废话都说完了

只剩下墓碑与墓碑之间偶尔打几下哑语

这些石头也知道：

让他们好好地睡吧，千万不要吵醒

因为曾经的活着，太累！

六

父亲、我、儿子

爷孙三人

从一个墓地转到另一个墓地

那里长眠着我的一个个祖辈与亲人

我们都很沉重

旁边的小松树

却在一无所有得只剩下阳光的满足中

很轻松

七

石头将日子垫得老高

纸钱的余烟坐在天堂的门槛上

散淡地自言自语

不惊动灰尘

许多影子跑掉了

许多奢侈的记忆

阴雨过后一直春天下去

八

爬过泥泞的山头

有一片空地长满丝茅

我辟出一块

装上香 点燃纸

朝着汶川那个流泪的方向

鞠躬

废墟掩埋下无处安放的灵魂

已含饱水分

九

闭上眼睛

离开视线休息一会儿

活着的生命，逝去的生命

往来穿梭

一条叫做白水的河流

在黑夜中突然抽搐了一下

薄薄的土层里钻出了许多骨头的欢乐与傲慢

天黑了，下山了

一只从来没有见过城市的乡村树上的麻雀

说了一句顶天立地的人话：

只要你愿意，有风，就会又绿江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