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落叶飘飘的山间小道上,刘梦熊满脸忧容地快步奔走。一拐弯,把迎面而来的一头小毛驴惊得一个趔趄。骑毛驴的是一个红妆少女,荷绿色披风,紫色束腰鸾带,黑筒粉底小蛮靴。这身装束,衬着一张白晰娇嫩的杏仁脸和曲线玲珑的身段,美丽至极。
刘梦熊本待道歉,抬头一看,瞠目结舌。他从小在这山沟沟里长大,几曾见如此清丽脱俗的女人?他张着两片嘴,想说句道歉的话,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那少女杏目一睁,便要发怒,看见刘梦熊那幅呆相,忍不住噗哧一笑,说:"傻小子,发什么呆?还不让开?"
刘梦熊回过神来,脸上讪讪的挺难为情,赶紧侧身让过毛驴。红妆少女骑驴经过,又回头一笑,说:"傻小子,还不快去?有场热闹正在等你呢。"
刘梦熊一连让人叫了两声"傻小子",不但没有感到气恼,反而觉得心里甜丝丝蜜融融的舒畅极了。是仙女?他问自己,或者是狐精?没有答案。但这不要紧,反正他见到了最美的女人,他相信村里谁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福气,能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想到爷爷的病,他又赶快收拾心猿意马,加快了步伐。
刘梦熊在盘龙山主峰老龙头的最高处、如愿以偿地采到了大山茎,正准备离去,却有几个人正向老龙头走来。
他从顶峰上往下望去,惊奇地发现这人迹罕至的老龙头上那块数丈见方的平地周围,不知何时有人盖了七八座茅亭。茅亭明显是新盖的,亭内都有两三个蒲团,一张竹茶几;只有南北两座亭子里蒲团多些,那明显是两个主亭。亭外则霜叶飘红,野菊飘香,青松翠竹交相掩映,充满了诗情画意。这几个人,总不至于是来欣赏深山秋色的吧!刘梦熊做梦也没想到,今天的老龙头之行,将改变他对生命的认识,改变他的一切!
首先到达老龙头下的,是两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一个四十岁上下,穿一套蓝色衣裤,披一领红色披风,美髯飘飘,双目炯炯,分外精神。另一个三十五六岁模样,着一套紫色衣裤,披一袭绿色披风,剑目朗朗,虎虎生威。两人左手各有一口好剑,一色的鹗鱼皮剑鞘,年长的那位,剑柄上镶了五颗红宝石,成梅花状分布;年纪略小一点的那位,剑柄上镶着一颗猫眼绿。到了岭下,走进西边那座茅亭,靠着茶几,在蒲团上坐了下来。这身打扮、这幅派头,,一看就是富豪子弟。刘梦熊虽然不认识,但只要有点江湖见识的人若见了他们,就知道这是岷蜀一带难得一见的武林高手、剑南双雄徐文刚徐文烈。
紧接着,自老龙头的前后左右又陆续上来几个人。有两个五十岁模样,一人穿一套黑色紧身小靠,手里也拿着一把剑;另一人衣装简陋,灰色长裤,蓝色小褂,腰间系一根麻绳,后腰一柄小板斧插在麻绳下,手里一根檀木扁担。这两人走在一起,即使从未见过他们的明眼人,一看也知道拿扁担的必是罗浮樵隐陈寿彭。而与这位隐者走在一起的,肯定是他的好友--少林俗家弟子李长山。他们看了先来的剑南双雄一眼,一言来发地走进了东边的亭子。然后是两位七十多岁的老者,一个长眉细目,大袖飘飘,一双黑色缎云履,走起路来如行云流水,步态从容而潇洒。还一个面目清癯,满脸风霜,手里拿着一根特制的钓杆。走到空地上张目望了望,朝先前来到的四人拱拱手,也走进了一座亭子。不用说,这肯定是江南道上两位名震天下的武林高手:洞庭湖中君山脚下云梦客柳如风和潭州长岛上烟波钓叟马玉成。
在这两人之后,上来一个老道士,还有一个老道姑。但他二人不是一伙的,因此各占一亭。
那老道慈目善目,虽然貌不惊人,却有着崇高的身份,是峨眉四真人之一,叫玉璇子、号玉璇真人。
老道姑还带着个绿衣少女,十六七岁,生得十分美丽,一双纤纤玉手,捧着那老道姑一口七星古剑,鲨鱼皮鞘,杏黄剑穗,亭亭玉立在老道姑身后。天下带剑的老道姑不多,带七星古剑的只有一个--南岳衡山派掌门人静尘羽士的师姐--静云女真人。
他们从容不迫地坐在亭中,相互并不理睬,都闲目养神。
琅州自从出了个琅中侠,常有武林人物走动,并不奇怪。但今天这几个不同身份的人同时走进这荒野之地,而且无一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就不同寻常了。
忽然一声长啸,如凤鸣九天,从山外遥遥传来。众人为之精神一振,也不闭目养神了,都正襟危坐,象期待着什么。静云羽士身后那个绿衣少女更是满脸兴奋,听到啸声,竟露出几分笑容来;她一笑,那张俏脸就更加可人,有说不尽的妩媚。
随着长啸声,一条人影飞鸟般投入茅亭围着的那块平地。待要落地,手中铁枪枪尖又在地上一点,凌空翻身,落入北边那座主亭中。
后来的这位,二十一二岁年纪,面如傅粉,鼻如悬胆,一双凤目,两道剑眉,配着一张上方下圆的标准的男儿脸庞,是个十分英俊的小伙子。那张江湖少有的俊面孔和手中那杆铁枪,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他就是今天的主角之一,河北沧州乐陵县南宫世家的四公子南宫杰。南宫世家眼下有四位公子长大成人并行走江湖,分别以英豪俊杰为名。这四人既不是一母所生,也不是一个父亲,所谓世家,是大家族,每一代人中决不止一个男人,如果子孙不昌,人才凋零,就不成其为世家了。
南宫杰进场不久,紧接着又进来两男两女。走在前面的正是南宫世家的二公子南宫豪,他身后的异族女子是他妻子阿拉古丽。阿拉古丽面白如玉,一双大眼象熟透的葡萄,水灵灵的格外迷人。南宫豪早年在陇右道行走时,没有注意北地风寒,病倒在伊丽河边。离伊丽河不远有座弓月城,是鞑靼人聚居之地,阿拉古丽家是鞑靼贵族,在弓月城声望很高。鞑靼人虽然臣服于汉人,内心并不服,有一种仇汉心理。阿拉古丽与一群鞑靼人到伊丽河边打猎,发现了有气无力躺在河边沙滩上的南宫豪。多数人主张杀掉这个汉人,细心的阿拉古丽发现了他铁枪头上的"南宫"二字。她从小酷爱走马射箭舞刀弄枪,接触过一些武林人物,约略知道点中原武林的情况,晓得南宫世家不好惹,因此力排众议,把南宫豪带回家中,治好了他所中寒毒。两人在那一段相处的日子里产生了感情,彼此倾慕,遂结为夫妻。挽着阿拉古丽胳膊的小姑娘是南宫家的小姐南宫燕,排行第五,人称五小姐,十七八岁年纪,水红衣裤,豹皮蛮靴,绿玉鸾带轻束柳腰,长穗双剑斜挂在鸾带上,显得英姿飒爽。南宫世家,断魂枪法传内不传外,故南宫世家的媳妇阿拉古丽的随身兵刃是枪,而南宫燕却是带剑。走在最后的是三公子南宫俊,他身材高大,背上插一对虎头钩,腰间两排白翎短箭,手里一杆点钢枪,给人一种"力"的印象。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