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蝉先是三两声的叫,知了,知了,感觉还蛮好听。可一但扑天盖地的热袭来,三两声的叫也就转为了连歇不断的知,知,知。本就难耐的夏,被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叫,一天热过一天,余着的只有烦和燥了。 西窗下的大杨树给了蝉一个好去处,透着淡绿的纱窗望过去,凸着米粒大的眼珠,蝉正举着吸管,贪婪地吮着树的汁液,薄薄的翼平贴着它黑硕的身体,一动也不动。 无法想像鸹叫的黑蝉,每日仅靠吸吮树的汁液维持着生命,还有着如此精壮的体力,不知疲倦,也不知歇息,且无时不刻地从腹腔里发出着同一个声音,知了,知了,知了,没完没了的。 午睡自是被吵醒了。抹过一脖子的细汗,嚷嚷着:吵死了,别叫了。可这一干不通人语的虫根本不予理会,知了,知了,声似乎更大了。 无法把知了声堵与耳外。于是通,翻过来,床板就紧着身子不安地响,掉过去,通,通通。一番地折腾,竹席上也就排下了一团烦烦的汗。 被蝉搅了清梦,心绪实难安,坐起,踢踏着鞋走去堂屋,就着茶壶的嘴咕嘟咕嘟很大声的往肚里灌着凉茶,才算稍稍好了些。 看祖父四平八稳地坐椅上剪报纸,大热的天这老人家还穿着长衫,让人不可思议。 您不热吗? 不热,心静自然凉。 抬了老花镜,扫我一眼,低头又去弄他的宝贝了。 唉,这天。 心跟火燎似的,屁股总也沾不住椅子,索性出了门去,扔了蒲扇,拉开门,一股浪迎来,差点闷过去,三伏的天,就这么热。 门外被烤干的地,恨不得裂条缝儿,默企着上苍施点甘霖,好缓缓这干渴的土。 就连平日常在大街上瞎溜达的狗这时也垂搭着脑袋,伸长舌头趴在地上哈哧哈哧地喘。 这天真热。 站树下,循着声看,那虫正死命地嚎:知了,知了。就着脚边捡了颗石子,投过去,叭,落树叶里没了。 偏巧,这会虫不叫了,心喜,这下耳根子能清静了,转了身去拉门,可还未等脚跟落下,那音又奏起了,知,知,知,一忽儿高,一忽儿低,还带着颤。 折身,捡了颗大点的,叭,投窗上了:死丫头,还让不让人睡觉。这声大的,坐石板上,半天也没敢吭声,石板在屁股下坐着,滚烫的滚烫的,瞅着虫,它怎么能不出声。 钢子哥跑过来,领着几个半大的小子,一头的水,拎着网罩,提着竹竿。一个个脸黑屈屈的。 暑假可得意了这帮小子们,白天黑夜的转,今捕蝉,明个儿逮蛐蛐,可着劲地疯。 哥。招手叫过钢子哥。指树上,那。 三两下,钢子哥就上了树跟猴似的,钻进了叶丛里。 脏兮兮的面筋粘在竹竿上,一个两个仨个,难怪树上这么闹,黑虫乍着翅被面筋粘上了,挣着,终是徒劳。 树枝儿安静了。趴高枝的也就由它叫去吧,那声就远了。 钢哥子给了我一只虫,手上把玩了一会,黑乎乎的嫌它不好看,就丢纱窗上了。进了屋,这虫倒是不叫了。 一早起来,虫死了,随手丢进鸡棚里,被争抢了去。感这虫的命真短,难怪生前老那么没命地叫。 门前的大杨树,矮壮的木槿树,没少招了虫来。一到夏天,门前好好的地就被钻成了七窟窿八个洞的,惨不忍睹。 顾家的二小姐叫丽红,不理人,当然我也不理她了。捉“知了龟”她是高手,我不行。 每到傍晚,晚饭花乌殃乌殃地开,噼哩啪啦,跟炸了锅似的,于是开出了一塌糊涂的红,满眼的黄。 丽红来了,只要见了她,我就分了神,饭碗一丢。 哎,吃完再走。根本没长耳朵。 丽红蹲地上,我也去扒拉。蚂蚁洞,知了洞我根本分不清。人家干啥我也就依着葫芦画瓢呗。 后来细想,其实好多事情都是如此,不可能凡事都会有人手把手的教,只有自己去动了手,才会解出其中的奥妙。凭空的妄想是想不出结果的,过程很重要。 一会儿,丽红捏着知了龟回家了,还带着洞里的土。当然了,她一句话也没说。这虫到底打哪来?我终也没有想明白。 功夫不负有心人。瞎扒拉,竟被我扒着了,就跟捡了宝似的。慌里慌张的进屋舀水,生怕虫跑了。 一路跑来,顾不上洒了一脚的水,一咕嘟全倒洞里了:小姑奶奶,你想呛死它? 被训斥多了,也就如了那不通人语的虫一样,该干啥干啥,不予理会。 虽捉到了知了龟,可在出洞前却被我拽断了一条腿。毕竟它也是结果。 丢茶缸里,撒盐腌上。用油炸透了,金黄,酥脆。 想来,至今都会菀而,口有余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