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事件) 老扁送过来一根萝卜,说是菜地里偷的。顷时402所有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都知他在巴结哪一位,但谁也没揭穿,那人肯定不是我。 自古就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年头,18。9岁的男生,爱学习的不多,动春心的倒是不少,正值年少青春血液不沸腾一下,那叫稀罕。女生嘛,耍耍小心眼,实属正常。更何况402里的六位,没一个省心的主。 琳接过那根沾着泥巴的萝卜,两指尖捏着萝卜根儿,只见她调个身,胳膊肘往外一送,就听哎哟,老扁两手抱着肚子,不知怎么的就被捣出了门外。 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老扁拍着门叫:让我进去。 传给他的只是402里一阵的哄笑声。 怪只怪老扁模样长的不济,扁头扁脸,不招人待见,小眼睛上又夹着付近视眼镜,可怎么看也不像有学问的人,嘴巴油气,又没脸没皮,老往女生宿舍402里跑,撵走了又跑过来。尽管这样老扁并不讨人嫌,因他脾气好,人仗义,就是嘴巴贱了点。 打着送萝卜的幌,老扁又想钻进402,没想人被丢出去,萝卜还留在了门里。 让我进去。老扁拍着门吵吵。让我进去。 楼下瞧热闹的一帮男生又跟着瞎起哄:开门,开门喽。夹着口哨为老扁助威,一,二,三,开开门。这下老扁忽来了劲,犯起了人来疯。 敲着门还唱着:芝麻,芝麻,开门吧。 隔壁的宿舍401里有人骂:神经病。 那时整日被关在学生宿舍里,又没地方可去,有了这乐子,感觉也是蛮开心的。 保卫处的老方寻了声跑过来,红着一张脸吼开了:你们几个小子找死啊?这嗓子,吼的男生,嘎的没声了,一个个哧溜溜,窜的比兔子还快,一眨眼人全都没了。 老方的大头皮鞋男生可都是领教过的,没一个不怕的,行武出身的他,用大头皮鞋去踢调皮男生的屁股蛋子,那可是没轻没重的。 老扁站楼上成了光杆司令,人都跑没了,他的胆也被老方吓坏了,赶紧矮了身,蹭着墙跟,溜溜地贴着楼梯跑了。 这下整栋女生宿舍楼安生了。 那根萝卜留下了,也留下了祸根,402里的六位竟为萝卜惹出了事来。 老扁走后,屋里屋外一片的静,能听到的是,刷,六双眼睛齐闪过的光,勾勾地盯在萝卜上。洗了过后的萝卜,去了泥巴,在光线下映的更是通红剔透,鲜灵可人。正是冬日,凋零的梧桐叶扫着地面哗哗地响,这天,能吃上一口萝卜正好解解心中的郁气。 铅笔刀,下去,六份。一人一份。崩崩的脆,还带些微的辣,嘴皮被辣的稀溜溜,还喊着不过瘾。 还有吗。没了,只剩萝卜根了。 阿秀年龄最小,公认的机灵鬼,她拽着剩下的萝卜根,把眼皮往上一挑,冲着琳叫了声:哎,老大。叫的暧昧,402里的每一位都知她想说啥,但谁也吭,互递着眼色,只等琳发话,她是室长,又是老大。 那天不上晚自习。个个闲得慌。 拉上窗帘,六颗脑袋凑在一起:出了事,一个不许跑。都答应了。 六人分三拨。每个人怀揣着兴奋,出发了。去偷萝卜。 琳和杨梅第一组在前,阿秀,稳跟后。我的红卫两人携着手落在后面。校园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保卫处的老方正对着黑白电视机酌着杯中的小酒。六个女生蹲着身子从他的保卫室门口溜到了校园外,他没有发现。 菜地就在学校的围墙外。 走出了校园,一下子没有了安全感。 因路上没有行人,平日窄小的路面今晚也蓦得变宽了,六个女生,两两相挽,东瞅西望,左边是厕所,右边是菜地。 琳带头,杨梅胆儿大,六个人一排溜地走进了菜地里的田埂上,我的兴奋也转为了紧张,腿忽的沉了下来,一步也迈不动,拽着红卫的衣襟,我说:我害怕。 红卫说:我也害怕。她的声音发颤了。硬着头皮我们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我听到了自己的心在跳,咚咚,咚咚,且越跳的越快,就像冬天里的鼓声,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了。我快窒息了。 琳,杨梅这时已经走进了菜地里,用手去摸萝卜了,一歪身我脚插进了泥土里,恍忽间听到有人说话。 拔腿就往回跑,因找不到藏身的地,慌乱间一头扎进了厕所里,幸好里面没有人。蹲在厕所里,我是安全了。可又害怕她们几个被抓,又害怕她们几个骂我是叛徒,胡乱想着,腿也蹲麻了,就见一个黑影窜进来,不进也不出,我害怕极了,好久,好久,才憋着劲问了声:谁? 那人哎哟,我的妈,吓死我了。听出了是红卫。 我说我肚子疼。红卫说,我害怕。有了伴,紧张的心一下子有了释然。我俩蹲在厕所里一动也不敢动。 又来了一个黑影,两人齐声问:谁? 阿秀。 三人一齐捂着嘴嘿嘿地笑了。 在厕所里蹲的时间好长,等出来时,菜地已经没人了。 回到宿舍,琳,杨梅,稳,三个人的脸色也是煞白。 杨梅说,她拔了一颗白菜,又给扔地里了,只有琳拔了两根萝卜,也没看清是大是小,幸好有稳给她俩放风。 至于萝卜是啥滋味,我忘了。后来问琳,她说,她也不记得了。 402第一次集体活动,六人竟跑了仨。以后这种事件再也没发生过了。 第二天上课,坐二楼的教室里,听农户喷唾沫星子跳着脚骂:谁偷了我家的萝卜?那节课我什么都没听进去,下课,跟教师请假,然后躺402里装病。 我又去请假:胃疼,我回家。有人给我作证:她真的胃疼。老师说:回家好好休息。 经了那事件后,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