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到

     那年刚17岁，一辆拖拉机拉着简单的被褥锅碗口粮蔬菜，颠簸了13公里到了各莫乡，浑身酸痛跳下车，满目疮痍，心中有团冰冷慢慢腾腾弥漫开来，就这样，我的乡村生活不情不愿地展开了。

    已是七月中旬，乡上许多藏族干部都上山挖药去了，院里分外冷清，迎接我的是老乡长旦巴，黝黑的脸膛，灿烂的笑容，父亲冲上去握住他的手一阵摇晃，爽朗的笑声 "终于给我们分了个文书，还是个依姆，好啊哈哈哈"，拖拉机"突突突"的马达声引来了同院农行营业所上班人员，二男二女，一老三少，饶有兴趣地围了上来。旦巴打开一间空屋，20平方大小，有隔板，外作厨房、客厅、书房兼办公室，里作卧室。屋里有一张笨重的办公桌，一个掉了半边锁扣的褚红色文件柜，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炉，一架坐上去"咯吱""咯吱"怪叫的单人床，试了试灯线，还好，灯亮了，我心中有些安慰，这可是这屋唯一的电器。大家七手八脚把东西拿了下来，旦巴在院里寻了一块石头，找了几根钉子，"乒乒乓乓"只几下便将床固牢。铺好床，安好炉子，放好心爱的书籍，文件柜做了厨柜，只一关，那几只碗和两口锅以及瓶瓶罐罐便消失不见，屋子便是个不侍油烟的主了，开关几次，便似自带魔法了。旦巴喘着气搬来两大袋牛粪放在门口，"依姆，先烧着，后头我让仁科到牧场给你拉一车"，"哦呀"我心怀感激。挂好妈妈做的白底粉红碎花窗帘和门帘，我有了一个简单温馨的家了。    

    父亲跟旦巴乡长告别，跳上拖拉机，向我挥挥手"星期六回家"。拖拉机消失在路的尽头，压抑不住不断涌上来酸涩，眼泪挂在了腮边。"别哭！怎么说你的家还在县城，不远的，象我们，家在二百公里处，要哭，只有哭死算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红了红脸，急忙擦了把脸。仔细打量她，中等个子，微胖，皮肤白皙，架一金丝眼镜，小男式的运动头，二十岁左右，她是华，是农行营业所的职工，院里左边一排砖房有一半是农行营业所的，我的住房和她只隔三间屋。"旦巴叔叔每天都要回农场的家，临走时，让我们照顾好你，走吧，四处转转，刘和晖在弄饭了，等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

    "我想烧点水，等会儿好洗漱"我有些不好意思。"好吧，走吧"。拎着铁桶，带着铜制水瓢，从大门绕到墙外那条清亮的小溪，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染得溪水熠熠发光，暮归的牛群和牧人都象镀了层金，好清亮的水，我扑上前用手掬了几捧喝，"泥，你看！你快往上游看"华有些忍俊不禁。我仔细一瞧，天！那牛，该死的，怎么边饮边溺啊？！"呃....."我怪叫着抓了两个石块，狼一样扑了上去，还算识相,一溜烟跑掉了。

    回家，烧水，华抱了一把"索勒"柴和一瓶煤油过来，"这是烧牛粪的致胜武器，第一‘索勒'，第二煤油，第三借火种，第四蜡烛"她煞有介事，火炉果真在"索勒"柴的帮助下燃得旺旺的。"这屋子很久没坐人了，需要熏熏"她又拿来柏枝，弄碎细细撒在火炉周围，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牛粪火和柏香混淆的味。

    晚饭很丰盛，四菜一汤，摆在一个几块木板拼制的餐桌上，年长的曾叔叔是农行营业所所长，瘦削的刘，妩媚漂亮的晖，气氛很快乐，据刘说，三缺一打升级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曾领导不打牌，害得三人天天到区公所、邮电所、卫生所、中心校、派出所寻人打牌，曾领导又睡得很早，早早锁了铁门，害得三人天天翻门回家，总有一天成飞檐走壁的大盗，这就是领导的功劳。曾叔叔瞟了滔滔不绝的刘一眼，一言不发，独自酌着小酒，我暗自偷笑。这夜，我睡得很沉很香。

"索勒"柴：牧场用来引火的油脂很重的枝枝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