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核医学科坐落在华西医院里,是一座70年代的老房子(现在已拆)。 住进以后我才发现所有的病人都是单独的病房,不容许陪伴。 医生护士进病房治疗或者看望病人,最多不会超过2分钟的时间,而且他们都佩戴有"防毒面具",以保护自己在工作中身体不受到威胁。 我才了解到,病人在接受治疗期间其实就是一个放射体,如果接触我们身体都会不同程度的受到伤害,比如大量损失白细胞头疼免疫力下降等等。 放射性冲击波的威力在这个时候让我了解了广岛,了解了原子弹...... 真正可怕的是,我要一个人在这样的病房里呆6天的时候(6天以后才容许家人探视)。 于大夫对我说,你千万不能感冒,因为你现在完全是一个放射体,任何药物不会起作用的---感冒了就只有死。 我在脑袋浮肿口腔浮肿的情况下还要承受对于感冒的恐惧,实际上的治疗非常简单,服用了特殊药物以后就是全天候的休息,就是每天服用100颗维生素B片剂(必须咀嚼),等待放射线彻底杀死癌细胞,等待放射线从身体排泄干净。 我接受了180HJ的放射线,每天30HJ的排泄量,基本上6天可能排泄干净,而每个病人服用的药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 身临其境,才知道放射线的威力,才体会到治疗的痛苦。 6天我几乎无法入睡,整个人清醒得不得了,不是睡不着,是完全没有睡觉意愿。 因为浮肿还不能多喝水,睡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听音乐。 说是听音乐不如说是与死神争夺时间,度日如年,盼望着第6天快快到来,它意味着我已经渡过了危险期。
(4) 治疗的第二天。 我的身体几乎难以承受放射线的伤害,全身疼痛,全身无力,咽喉部红肿的厉害,吃不下任何东西。 医生说---你只能等待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我已经不是血肉之躯了啊,是一个180HJ的放射线载体。
白天我等待夜晚。 夜晚我等待白天。 什么叫度日如年我算是深深地体会到了,就是听听走廊上医生护士工作中的声音,也是是一种安慰啊,至少证明我还活着吧。 一日三餐的病号饭由护士放在病房外的桌子上,等她离开以后才叫我---吃饭了。 我只能看见每日三餐却看不见送饭的人,甚至我们病人的排泄物都要做专门的处理,我们有专门的卫生间。 等待。 不是死亡,就是康复,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什么都不需要想,想什么都没有用,甚至一个身患绝症的人的爱情。 还有没有希望都拒绝思考。 在这个时候,生命,唯有生命才是最最重要的东西。 失去了生命,一切的想象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不怕死【明明他见证了我的无所畏惧,相信我是他见到过最不怕死的女人】。 我相信生命就是赋予给我这样勇敢的人的。
当死亡一步步逼近,我的脑海里一样的掠过恐惧。 我才36岁啊,我还没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我是那么的喜欢孩子)。 当我走过贫穷,经历了坎坎坷坷的36年,真正的美好生活刚刚开始...... 我还想到与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如果我走了她将会是多么的孤单,多么的痛苦。
我还想过我的葬礼,想到我的所有的朋友,他们一定会为我短暂的生命而感到惋惜。 我还想到明明,我要是真的走了,他一定还会去爱别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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