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的这两年多来,我最不情愿的就是去过那些大大小小的节日了。因为,平日里忙忙碌碌地工作,还不觉得什么,可每逢节假日,自己都会多于平常几倍的思念着母亲。 记得从我记事到16岁离开父母的那些年里,无论是大年还是小节,母亲都最为忙碌。就说这端午节吧,父母们习惯了民间的叫法,都叫它为“五月节”。节日未到,母亲就会催促父亲早早地去准备制作粽子的东西。 那时候,所有的粮食都是定量配给的,平时粮店里根本就见不到糯米(俗称:江米)的身影,只有临近端午节了,才会有些糯米供居民凭证购买,等过了端午节甚至是过节的当天,糯米就又消声灭迹了。为了买到质量好一点儿的糯米,父亲就左一趟右一趟地跑粮店,看准了哪批好就赶紧买回来备有。母亲呢,总会对父亲买回来的糯米做一番优缺点的点评。 那时候,国家是计划经济,杜绝自由市场。虽说买糯米难点儿,但总是定量供应,还算有着落,而买包粽子用的粽叶和捆粽子用的马莲,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记得,这些东西都是在较大一点的日杂用品商店出售,往往来一点儿就一抢而光。所以,父亲总是不辞辛苦地光顾那些市内的日杂店,一碰到就赶紧买回来备用。甚至有一年,母亲怕粽叶不好买,就把用后的粽叶一片一片地洗净晒干和剩余的放在一起,精心地保存起来,想留着第二年再用。 母亲包的粽子,棱是棱、角是角,用马莲捆的紧紧的,非常好看。糯米是头一天就淘洗干净并泡好的,干的粽叶和马莲也是事先洗净泡软的。母亲在粽子里包上红枣或蜜枣,有的粽子里面还有葡萄干或煮熟的红小豆,有的粽子则是糯米和大黄米两掺的。记得我稍大点儿的时候,就帮着母亲摆粽子或看表记着煮粽子的时间。偶尔也跟母亲学着包上一两个,却始终包不紧,更谈不上好看了。 粽子快煮熟的时候,满屋飘香,粽叶的清香和糯米的稻谷香交织在一起,沁人肺腑,闻一闻就会食欲大增,恨不得马上吃到嘴里。不会忘记,每当母亲看到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蘸着白糖品尝粽子的时候,都高兴极了。她会评论这一锅煮的是不是有点儿火轻了,说下一锅还要多煮几分钟,说加了大黄米的不如光是江米的粘等等。说到高兴处,母亲还会滔滔不绝地讲起在她年轻时,大户人家过端午节的各种习俗,讲起许多高兴的或心酸的往事。临了,总忘不了加上一句: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是新社会,一些风俗都改多了。 父亲再上心、再辛苦,在那个年代,尤其是三年困难时期和文革期间,也有买粽叶“失误”的时候。 忘记了是哪一年,到了端午节,实在买不到粽叶了,母亲便会用准备好的糯米、大枣,有时候是蜜枣,还有青红丝、葡萄干等给全家人做上一顿好吃的“八宝饭”。虽然没有粽子,也照样欢欢喜喜地过了端午节。 记得我小的时候,在端午节前,母亲总是要用一些彩色的布角拼缝成一个个漂亮的小香包,里面塞满了香草。端午节的早上,母亲会把小香包挂在我、妹妹和弟弟的身上,说是能祛除瘟疫。后来,我大了,上小学了,怕同学们笑话,一个男孩儿还戴香包?于是,没进校门,我就会悄悄地摘下来揣在兜里,晚上放学回家了再挂在身上。其实,母亲的这个习俗并没有坚持几年,就被文化大革命“破四旧”的浪潮当作污泥浊水而荡涤掉了。 而今已年过半百的我,依风俗也吃着粽子,却不是母亲包的了。早晨,走在上班的路上,街边的小贩高声叫卖着五颜六色的香包和彩纸葫芦,一些大人们在为自己的孩子争相选购,为他们祈福;一些孩子们则嬉笑、追逐和打闹着。我沉思了!虽然永远也戴不着母亲做的香包了,但这些往事我却终生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