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如红玉般透亮红润的太阳圆圆地悬挂在苍白的天地间。清冷清冷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远山随我一同走入那久已遗忘的记忆。
时光逝去,在季节交替、节日来临时无比清晰,更在那些留有记录的字迹中令人感慨万分。翻书橱,三四年前,甚至八九年前的笔记赫然显露于眼前。一本破旧的页将零落,几本依然干净得似乎从记完就未重阅,而我重又回复到那个默默地读着书,记着笔记的黄昏、深夜。
淡淡的,那样悠远的时日就那样一点一点回到眼前。
惊诧,这是翻阅这些字迹的第一感觉。其一,时间早已飞逝得无影无踪,过去的将永远过去,没有谁可以留住光阴,帝王将相不能,科学家不能,艺术家圣人也不能,你我更不能。其二,曾经无比明晰的文章,那些令人忍不住拍案叫绝的经典文章,竟然在重入眼帘时那样陌生,如果没有笔记为它作证,我不知自己曾经读过。
一本一本,一句一句,一字一字,重翻自己阅读的历史,重读曾经扼腕叹息的珠玑碎玉,岁月其实悄悄走回来,走回来,犹如冬晨灰茫茫朦胧隐约的天色。
一个稚嫩的生命就是这样缓缓成长,在字里行间,在古今对贤悄言细语,在霜月如歌的夜晚,在蛙鸣虫吟的黄昏。数着日子歌唱,读着本子微笑,这样从容回忆的时刻,那么美好,那么纯粹。
“一颗沙里看出一个世界,一朵野花里看出一个天堂,把无限抓住你的手掌里,把永恒放进一刹那的时光。”(梁实秋《诗人》)
“荒野上许多足迹,指示着前人走过的道路。有向东的,有向西的,也有一直向南去的,这许多道路空间到一同的去处吗?我的性灵使我相信是这样的。而我不能决定向那一条路去,只是睁了眼望着,站在歧路的中间。”(周作人《歧路》)
“说起来有点矛盾,简朴也就是思想深刻的标志和象征。这种思想上和风格上的自然性——中国的诗人和批评家那么羡慕着——常常被视为是一种逐渐成熟的发展过程。当我们讲苏东坡的散文逐渐成熟时,我们便说他渐近自然——这种风格已经把青年人的爱好华丽夸炫、审美技艺和文艺夸张等心理一概消除。”(林语堂《论幽默感》)
“成功不必在我,而成功必不唐捐!”(胡适)这是写在扉页上的夸张而又零乱的题记,想必写时感慨颇多,思想为之震动,心灵为之深省。“唐捐,白白丢掉。”是啊,成功不必在我,而成功不会白白来临,努力也不会空空浪费。
这样淡然读来,曾经感动过我的文字,再一次将我收服,虽然它们早已在我的记忆中杳如黄鹤。几个本子,一段时日,几位大师,一片潦草的字迹,就这样还原了青春,还原了一个人生中的最为亮丽最为留恋低迴的时日。
写这篇文章,一半缘于重翻旧笔记,一半缘于聊天时说起记笔记的习惯。究竟,记与不记有何区别?就象写与不写有何区别一样,对于人生而言,滑过的时日终如流水,往事已矣不可追,但是记录下来的时日就如唱片上刻下的滑痕,只要你愿意,它便会唱出古旧的老歌,还复你曾经的快乐与思想。
为了今天,我们记忆;为了明天,我们记录;为了人生,我选择了笔。在《幽默人生》——林语堂小品一书中,编辑者曾说:“人生是人们必经的一段有终点的生命历程,从英雄贤哲到芸芸众生,无不以刀,以笔,以心,以手,以血以泪,书写各不相同的人生哲学。”人生就是这样不断书写的过程,为了快乐,我们共同记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