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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又一次在约定的时间袭来，象洪水一样，我忽然间非常憎恶它。 曾经是迫不及待地等待着黑夜笼罩着我的行走，现在我是那样地惧怕与黑暗面对，夜带着胆汁的苦味和泪水的酸涩，让人难以忍受。 我不能坐在树下窒息在静寂里，仍旧象从前的每一个夜晚，我会站起来寻找，翻遍沙漠里的每一粒沙，寻找我远古时代就已失落的心，曾经有一刻以为找到了，但某一个夜晚忽然从梦中醒来，醒来后全身寒冷麻木，原来心还在遥远的虚空里。 今晚没有风，干干净净的夜幕上没有月亮和星星，连一缕最微小的纤云也没有，只有一幕深蓝。忽然间我渴望狂风在森林里呼啸，霹雳让大地震动，挚电划破厚重的乌云，暴风雨掀起狂暴的海浪，而我象一片树叶般顶着风雨拼命地奔跑，大声地痛哭着，象个迷路的孩子。湿透的头发和衣服紧贴在皮肤上，荆棘撕破了裙子，我衣衫褴褛，浑身颤抖。惩罚我吧！你这无畏的神。如果你不能毁灭我，那么请给我力量。 但是今晚象坟墓一样安静，我失望地叹气，这时身边忽然也传来一声长叹，接着我看见一个平静的中年男人，平凡的五官，但眉宇间透出安宁。 你是谁？好象在哪里见过？ 我是时间，我陪着每一个生命从开始到结束，你也不例外。 为什么我以前没有见到你？ 其实我一直和你在一起，穿过你的身体，撞击着拨动着你的每一根神经，只是你一直是麻木的。只有当你在心里强烈地呐喊憎恨或是大声痛骂时，才会看到时间以具体的形状出现。 时间是雄性的吗？ 是！因为公正和无情。 你能让天地间来一场暴风雨吗？让我淋湿，颤抖，再染上肺炎。 不能，那不属于我的管理范围，我没有那种改变自然现象的权利，也没有这种法力。 我失望地叹气，问他： 你能做什么？ 我能让春秋更替，沧海桑田。 我闻到了很浓的海水味道，渐渐的海潮声越来越清楚，慢慢地海面上有光影浮动，无边无际。象是电影里的快镜头，眨眼间海水干涸，变成神秘幽深的原始森林，森林在移动变化成平原，平原上慢慢地出现了房舍村落城镇街道，时有炊烟狗吠。 忽然狼烟四起，兵戈铁马，异族异国列阵撕杀。一场战罢，尸横遍野，河楚汉界泾渭分明，断墙残壁在大火中焚烧，一位黑袍将军执残旗仰天狂笑，笑声惊起了枯树上的乌鸦盘旋在如血残阳里。 转眼间一切被黄土掩埋，一盏青灯下司马迁写下了十几个字，这是无数个生命留在时间上惟一的墨痕。 老牛埋头拉着结实的老疙瘩绳，在黄土地上划出一圈圈罗纹。男人裸着脊背扶着沉重的铧犁，身后的女人播撒着种子。天地苍穹中只有这一对男人女人在开垦播种，远远的象是一幅剪影。 我着迷地望着，直到这一切消失在黑夜里。 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有，爱情，有时爱情如烟云，变幻莫测，有时却能永恒，长存千古。 这时我才感觉到土地和树还有远山一直在移动，重复的山与树从远方而来，太阳从远山背后升起，当一个个同样的景物一闪而过后，太阳又慢慢落下去。我在原地走动着，看着山水如长幅画卷不停地往后半流动。 我是一个孤独的生命个体吗？仿佛是回答我的疑问，我忽然发现身后有幅画面，是我熟悉的家，熟悉的亲人们，他们在看电视，在吃饭，在说话，在走动，动作重复着，惟一的变化是他们在长大成熟衰老。 时间说：他们是在你生命中的永远，风风雨雨陪伴着走完生死之路。 远远地有一点萤火之光，走近了看到是盏路灯，黑色的细长的灯柱上靠着一个男人，他一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用打火机点燃细长的香烟。我抱着双臂看路灯下他有些模糊的五官闪过，喃喃道： 我好象认识他，我还记得他。 他是在你的时间之旅上留下身影的过客。他们可能是你的朋友，是你的仇人，是你的追求者或是你所崇拜者。 远远地又过来一盏路灯，灯柱下站着几个男女，雕塑一般，做着交谈的姿势。路灯隔不多长时间就过来一盏，而灯下有个曾在我生命中留下记忆的人。速度越来越慢，男人女人的面目也越越清晰。 这时我看见了他，随着路灯的缓慢移动，他一手插在裤兜里，靠在灯柱上，点燃一只烟，静静地看着我，象是有透明的玻璃把我们隔开，我在缓缓前行，而他同速度地后移。 额头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我泪流满面，他移动到和我平行，静静地看着我，脸上充满着温柔：三十多年才遇到一个我爱的女人，请不要将我错过。 我乞求时间：请离开我，让我在这个站台下车，我要停留在这一时刻，我不愿他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我要他成为生命中的永恒。 时间说：我若是离开了，你将不会存在。 他是我前世中欠下的缘吗？今生要用一场相恋来报答。 我不懂轮回，时间是永不回头的。 我忽然欣喜地发现，他还在和我平行处，而且和我一起往前走，时间说：因为他是你的现在，而那些都是过去。 将来呢？ 将来在你手里握着，只有你才能知道。 时间递给我一本新书，我翻开，看见了他。他在大笑时的飞扬；他看着我时的温柔，他睡着时的纯真，他抽烟时的迷惘…… 书随着我翻阅的动作变旧，缺角，发脆，忽然如落叶飘散，无数发黄的纸片在空中飞舞飘荡。书没有了，他也没有了，我的手里只剩下半页书，紧紧地攥着一角，看见了残页上有他的温柔，那是一次我们在说话时，他脸上浮现的表情。 时间说：这就是你将拥有的永恒——记忆。 我们的将来就只会是个记忆吗？我想问时间，却找不到他了，身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夜，而我象是关闭在一个二维空间的玻璃片里，只有长和宽，没有高度。很薄很薄的。在时间的宇宙中旋转流浪。从二维空间的侧面看是一条极细的线，正面能看见双手按在玻璃片上，我在大声呼喊： 让我从梦中醒来吧，我要离开这寒冷和黑暗，我想看见太阳，感受到灼热和明亮。 夜还没过去，茫茫太空中有一点哭声，细微的，没有停歇…… ※※※※※※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诗情画意文学网:http://www.sqing.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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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的文字 一如她的名字:清雅无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