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爱情是玫瑰，看上去美丽却长满了刺

玫瑰喜欢一件事，一件她做起来顺理成章很自在，而我看来无聊透顶很残忍的事情。可她却乐此不疲。这事究竟是什么，你别着急，慢慢地你会看到的。

我也是这样耐着性子才看到的，看到之后我对这个外表柔弱美若仙霓的女孩子突然多了一分厌恶和仇视，我不喜欢这样一种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人，哪怕她是个美丽的如同天使。真正的天使不仅仅只是有一张美丽的脸蛋。如果天使就是她这个样子，那如果我死了还是让我下地狱吧，省得我空背了一个明晃晃的幌子。可是，哈哈，虽然我心里想得是这样，但做的却是另一套，也许是爱情让我这样心口不一的。

我认识玫瑰时，玫瑰还是个孩子，脸白白的，身子薄薄的象张纸板。她梳着一个细细的马尾，坐一个包装口袋上，拉着二胡。这是在人民北路的一个并不繁华的路口，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但她身边却围了不少人的人。在一棵已经在冒芽的柳树下面，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上衣，干干净净的。她坐着的包装袋里装着一只音响，二胡上连着一根线，在这条并不热闹的地段，二胡声通过音响扬得出去使得很远的路过的人都能听到。我也是寻着悠扬的二胡声发现她的。她的二胡拉得很好，我不会拉二胡，但我听得出她拉得不错。她面前有一只小桶，桶里已经放着一些零钱，有一块、两块、五块的也有十块的，几乎没有角票，这在讨钱的人中并不多见。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毕竟隆冬严寒未尽，天气还是很凉的。她小小的身子穿着单薄的衣服，让人看了油然生起一种怜惜。从我呆在那里听她拉琴开始的近一刻钟钟内，她换了两首曲子，都是正规标准的二胡曲，她一直拉得很专注很投入，好象她不是在用这样的琴声讨钱而是在舞台上表演。她一句话也没说，原来我以为她拉完一只曲子该说些什么，可是我始终没有听到。后来有人在人群中议论，这孩子该不是个哑巴吧。听着她接了一句，“我会说话的。”然后有人再问别的，她却什么也没再说了。我边接了一个电话，边往她桶里放进了十块钱，我没听到习惯在给钱后听到的谢谢的词，她继续拉着二胡，这是一曲《江河水》

    第二天，我提前了一点时间上班，拐道到了她昨天拉二胡的地段，很远就听到了琴声。因为是清晨，安静的街道上只有很少的行人，她还在那里，脸仍然是干干净净的，有些苍白，今天她穿着一件海蓝色的外套，里面是件白色的套头衫。她的周围还一个人也没有，她拉着《二泉映月》，看着我走近，也没多余的表情。我抽出一只烟，点燃，然后静静地站在她对面的另一棵柳树下，我在想，这样的孩子倒底从哪里来又会往何处去。我放了十块钱在她桶里然后走开。

    接着来的许多天，我都来，听她拉了不少曲子。有一天，她看到我在人群中，抬着头对着我微微地笑了笑，一双单纯而透亮的眼睛。让我微微一震。她当时拉得是一首《良宵》，舒缓的琴声如泣如诉。人群散了时候，我仍然站在柳树下抽烟。我看着暮色中她小小的身子单薄地收拾着东西，我对她说：“你饿了吧，我请你吃饭。”

    “嗯”她跟着我，背上扛着那只重重笨笨的包装带，路过一家我常买东西的小食店的时候，我把包寄在了那里。她就跟着我继续在路上走。在一家露窗的小餐厅里我们坐了下来，她的神情自若，并没有一点点自悲，只有浅浅的羞涩，一种让你心生怜惜的感动。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是哪里的人？”

    “为了生活啊，家里等钱用。我是贵州阳朔的，很美丽的地方。”

      “你的二胡拉得很好”

    “是，我跟我父亲学的，可惜他过世了。如果他在，他会送我上音乐学院的。”

      “想上学？”

      “是，做梦都想？”

     “要我帮你吗？”

    “你为什么帮我？”

      “一定要问为什么吗？”

    “是”

      “你的二胡拉得很好”

    我就这样直接而单纯地认识了玫瑰说上了话，我至今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当时要去帮她，好象我帮她是上天注定的事情。接下来的事，就是我接玫瑰住进我母亲家，然后为她找补习文化课的学校。带她到学校测试的那天，我心里也没底，怕她基础太差，我托了关系也未必能通过学校这一关，谁知道第二天学校打电话给我，说送她来吧，这孩子不错。在办公室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居然激动地雀跃起来，我按耐不住地冲着同事们傻笑，他们说，就是中彩票也没见我这样高兴。因为就在前些日子我买彩票中过一注五千块的奖。我嘿嘿地笑，并不言语。

    接下来，她开始在走读，她很努力地学习，很努力地练琴。从她走进我母亲家开始，我每天下班后就赶着往母亲家里跑，我妈也奇奇怪怪地问过我，这丫头到底是你什么人啊？我还是傻笑并不言语。

    母亲家是四合院的平房，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还有一棵桃树，每天我拿把藤椅坐在桃树下，抽一只烟，看她练琴。星星挂在天上的时候，她的身影让星辉与月色剪也一种幻化的影像，我闭着听她曲子，有时她已经回房间了，我还在夜里坐着。我一个人走回我住的地方的时候，往往都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回头想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爱上了玫瑰。

    玫瑰很有天赋，她的专业成绩让主考的老师也赞叹不已，文化考试也超过了录取的分数线。玫瑰对我说，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会把它们用到极致。当时我听到玫瑰这句话的时候，我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直看到她跌倒在我怀里，那晚我跟玫瑰住在了一起。那是玫瑰要上音乐学院的头一天晚上。那时，我以为这是我与她情之所至。后来，我明白这是她所谓的一种报答。如果当时我就知道她这样一种心态，我是不会要她的，我情愿她还是那个小小弱弱让人心生怜惜的玫瑰。

    她入学那天，玫瑰十九岁，我二十八岁。我送她到的学校，在快进学校门的一个拐角的角落，她吻了我。然后自己拎着包走进了学校大门。我看着她的身影突然一下子长高了很多。

    玫瑰的心思跟她的身体一样，迅速地成长了起来，象一种在沙漠上疯长的植物，它的成长并不需要特别的条件，只要有一点水分有一点阳光它就会蓬蓬勃勃地滋长蔓延。玫瑰很快成了学校里一朵鲜艳的玫瑰。每次我打算去接她的时候，她总会有细腻的声音对我说，她还 是学生，她不想别的同学知道我与她的关系。而每次她从学校回到我的小窝里，我们就缠绵在一起，她在床上疯狂的样子一点不象我初看到她时那种让人心生怜惜的样子，我喜欢她单纯透明的时候，可是我迷恋她一天长大的身体与她身体中不可言喻的诱惑。往往在她走后，我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为此，我没少挨单位头的骂。可我依然执迷不悟。我还开始存钱，节省着的花钱，我一直在幻梦的状态下构想着我跟玫瑰美丽的将来。

    玫瑰却在一个午后与我做完爱后，对我说，珲，我要嫁人了。我呆在炙目的阳光里，感到浑身让她的话扎得冰凉。我看着她在阳光里如同一朵朔目绽放的玫瑰，她是那么美，那么好看。

   “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够好”

    “不，是你对我太好了。”

     “那是为什么？”

   “一定要问为什么吗？”

     “是”

     “我有一个机会可以出国”

     玫瑰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离开了我。她也许不会想到，她玫瑰身上的刺扎得我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让她的刺刺伤的我，终日泡在酒吧里。那年我三十三岁，那年本有我提副处的一个机遇。也许这就是我跟玫瑰的不一样，她善于把握与利用好每一次机遇，而我却把机遇恭手让给了别人。

    第二年，我结婚了。她对我很好，但我却还是时常想念玫瑰，那个我让我心生厌恶和仇视的女子。当时我娶她就是因为她的眼睛长得象玫瑰。第三年，我有了一个儿子，长得很象我，我看着他的时候，却不止一次地想到如果是我跟玫瑰的孩子他会长什么样。

    这年我下了海，做起了生意。生意不错，我用很短的时候积攒了不少人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赚到的钱。我的身边开始有女人，每个女人都或多或少的有玫瑰的影子。这么多的过去了，她刺到我身体里的刺在每个变天的季节还隐隐地痛。

    我还是常泡在酒吧。有一天，她出现了，妖艳的脸妖艳的唇妖艳的身体象条扭曲的蛇。她半醉地她的身体靠在我的肩上，她什么话也不说，就象当年一样，她拉我的手往她胸前摸，她把她的唇放在我的耳窝处，她往我耳朵里吹气。我没办法拒绝，就象当年我没办法不去帮她。

    我把她死死地揽在怀里，我听到我的呼吸在说，我的玫瑰，我的玫瑰。我匆促地搂着她钻里我的别克，我听到我的身体的某个地方在说，我的玫瑰，我的玫瑰。在车里我就要了她，她叫得夸张，但我喜欢。我抱着她，我说，玫瑰，我爱你。我从不没有停止过爱你。她笑了，有些惊挛的笑，她说，珲，我要跟着你。

    从那天起，玫瑰又成了我的玫瑰，我开始没日没夜的迷恋她，为此，我失去了好几单利润不菲的生意。我最好的朋友对我说，你啊，会再爱伤的。可我那时哪听得进去。

    很快，我老婆离开了我，带走了我的儿子，我庆幸在我有钱的时候给了她俩母最好的补偿，虽然钱不是个东西，却好歹能让她们有好日子过。

    第二年，我的生意出了一个大问题，我失去我的别克，我的别墅和我的别的一切的东西，同时，我也再次失去了玫瑰。那天也是一个午后，跟多年前一样的阳光，她站在阳光里，妖艳如盛开的玫瑰，我对我说，珲，我要嫁人了。

   “你不说爱我吗，为什么这样？”

     “让自己快乐比爱更重要。”

      她把美丽的花开在了我的眼里，却把刺又一次扎进了我的身体里，我想杀了她，却还看着她笑着的身影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开始用我的身体去经营我的人生，因为，我也有一个如玫瑰一样美丽的外表。我麻醉地沉陷地放纵在女人的身体里。我甚至与三个女人同时做那样的事情。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她留在我身体里的刺给拔出来，可是没有用，它们越陷越深，直到有一天，我昏睡在放纵的情欲里再没有醒来。

    烧我的那天，天下着雪，是我老婆来替我处理后事的。她没带我儿子来，我想见我儿子，但我知道她不带孩子来的理由。我的灵魂在焚化的炉里烧得很疼。当我化成灰的时候，我的灵魂还在叫疼。我觉得怪，这是怎么回事情？

    我听到焚化师在对我老婆说：“这事情奇怪了，我烧死人这些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我看到他从我的骨灰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硬物，象个香囊的东西。我老婆把它与我的骨灰带到了一个做法事的人那里，那人嘀嘀咕咕地念叨了一阵，用一柄细长的剑把那香囊一样的硬物挑开了。

    里面是一包硬硬尖尖的刺一样的东西，他们捉摸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可我知道，那是玫瑰的刺，它们刺伤了我，要了我的命，我却把宝贝的一样留着它们，哪怕自己的身体化成了灰，它们仍然还好端端地留着………

                   -----2004\2\16.莲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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