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 蟀

文/晓雾居士

      童年时乡村的夜晚，记忆中遍地都响着蟋蟀的叫声，那此起彼伏、无休无止的声音使乡村寂静的夜晚充满了繁华和诱惑。

      在这些夏日的夜晚，我总是和童年的几个好朋友（就是现在所说的"铁哥们"、"铁杆子"）--黄毛子、大饼头、塌鼻子还有疤瘪子一起，我从家里偷出手电筒，溜出家门，或顺着墙边、或来到一片长满灰灰菜的生地里逮蟋蟀，我们那时不叫它们蟋蟀，而是叫"蛐蛐儿"。白天，我们早巳做好了各种不同大小的装蛐蛐儿的泥罐子。泥罐子上面有泥盖，防止蛐蛐儿逃跑；泥盖上留着嘹望口，好观察它们在房子里的动静。

      蛐蛐儿的种类很多，有蜈蚣籽、破荷叶、金荷叶、黄眉童子、红头大将军等等。我们撬石搬土拉缸，在一些潮湿的地方寻找我们心中的"勇士"。这些"勇士"都是公蛐蛐儿，我们能认出公母，甚至能根据鸣叫声的大小来辨别它们的性别。我们不要母蛐蛐儿，因为母蛐蛐儿不会"斗架"（斗，方言读dou 一声，就是决斗的意思)，它们也许渴望和平从不参与"男人们"的战争。我们有严格的规矩，谁逮住的蛐蛐儿算谁的，装进各自的泥罐儿，以待第二天"决斗"。泥罐儿可以互相赠送，但决不允许相互偷蛐蛐儿，谁偷谁是"王八蛋"、"和尚养的"（农村骂人的话），立即不再跟他玩了。

      记得有一次我逮到一只"红头大将军"，我给它取名为"二郎神"，是黄虫子，特别大，牙齿黑黄呈琥珀色，脑袋上两只细长的触须就像大将赵云手中两支百战百胜的长枪。它还有两条强劲健美的后腿，决斗时两腿蹲着，很有力!它的两只尾须翘起，像扇起的两翼黑色披风，威风禀禀！力大，耐久战，每次决斗，它不是咬断对方的腿，就是把对方的触须给揪下来。曾经二十几天未遇敌手，尤其打败了塌鼻子的"大铁头"，引得他夜里爬墙到我家厨房来偷，被我家小花狗咬烂了裤子，回家遭他母亲一顿好打。第二天，我还不罢休将此事告诉疤瘪子，疤瘪子主持正义，不但捣了他几拳头，还用红砖头（那时，很难从学校王先生那儿偷到粉笔）在村里好几处泥墙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打倒***！***吃狗死！那一刻，我们对疤瘪子的壮举充满了敬畏。后来，疤瘪子为此成为我们村东十几个孩子的老大,而且，"任期"最长，整整一年呢。

      还有一次，我把自己逮住的一只肥硕的大蛐蛐儿装进我的蛐蛐儿罐儿里，罐儿里有一只住在我家后面的我的好友--稻蚂蟥（可能那时长的骨瘦如柴的缘故而取名之）送我的蛐蛐儿，这只蛐蛐儿我叫它"瘦鬼"，我的大蛐蛐儿和"瘦鬼"非常友好。它们用长长的触须相互碰了碰，过了一会儿，它们嘴里发出吱吱声，好像就如现在说的：哈罗、0K、心肝宝贝之类的话吧，一会便热情拥抱，不久，尾与尾便接在了一起。很久很久，它们都很安详、很平静。不像来一个"不速之客"，立即"吱吱"地咬起来，直到缺胳膊断腿子。

      我把罐儿捧给黄毛子、大饼头看："看呢，它们不打仗......"我豁着牙嘻嘻地笑着--我直到十一岁两颗前门牙都没长出来，妈妈说我老是用舌头舔的，就不长了。要按现在的说法可能是缺钙。不是有句话叫什么的：小时候缺钙长大没人爱。谁知黄毛子、大饼头他们看完之后，捂住嘴红着脸，然后说："母的......"然后又说："连呢......丑杀咯（家乡方言就是羞死了）"当时，我没有弄懂他们说什么，长大之后回忆这句话时，我想他们当时可能是说"恋呢"。说完，他们就不由分说把我的那只胖蛐蛐儿捉住，恶狠狠地分开了它们，并一扬手把它摔出老远，他们说："不要母的......"我那只可怜多情的胖蛐蛐儿被活活摔死了。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瘦猴"也死了。它歪倒在罐儿里，腿脚僵直，很痛苦的样子。我那一天也很难过，其实，也说不清为谁。为我那只胖蛐蛐儿还是为"瘦猴"?还是为别的什么......

      今夜，星光灿烂，骤然闻得楼下夏虫几声断断续续歌吟，声音沙哑低沉，有几分伤感。想想童年，时光荏苒，几多欢乐，几多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