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良来到法院,只见法院多种经营办的院里堆满了大包大包的袜子,苦拉手中拿着几双袜子抻,袜子中间出现一各个小孔快速地扩张,眨眼的工夫成了一个大空窿。对面,高粱地坐在椅子上咧着大嘴嘿嘿地笑。原来四个月前,苦拉到月城从法经办进一批长袜,高粱地为了从中多攥出一些油水,专找那些黑点上货。结果苦拉弄回国去遭了殃,到她那取货的商贩不过一天就会回来,拿着袜子朝她头上撇,看着山一样的袜子她上老火了,最后决定把袜子弄回高粱地这里来。 "苦拉小姐,别着急,别上火,你先在月城找个事干,这袜子我想办法处理。"韩良走了进来,说:"哎吆,高庭长,生意兴隆啊。"高粱地一见韩良来了就起身相迎"哪里,哪里,韩队长,请坐,请坐。你小舅子的案子基本没问题,一般性伤害。"韩良忙说:"这卢渣子也不是个东西,你给人捅了干啥。"高粱地说:"别上火,两三年回来了。" 一年一度的科技、文艺、法律三下乡活动又开始了,高粱地向院领导请示,为了方便农民兄弟买袜子,同时也增加院家属子弟的收入,法经办决定随团下乡售袜子。 苦拉、花拉棒、柳东路坐在轿货车的后排座上,高粱地和司机张三坐在前排,乡间的土道上,车蹦蹦跳跳地走着,张三突然感觉刮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往反光镜一瞧,几个农民飞奔而来,刹了车,下来。见路上一头猪正在左右摇摆着血红的大嘴,哼哼直哭。农民们到了跟前大声的喊:"撞猪了!"高粱地跟了下来,心想按肉价买下整头猪能多钱,何况猪也没死,就问:"谁的猪?咱们商量一下,赔你俩钱。"一个小胖子走了出来说是他的,然后就不吭声了。张三说:"给你一百块钱。"几个人咬了一阵耳后,小胖子说不行。呆了有一分钟,张三不耐烦了,说:"给你一百块钱还嫌少,一头猪才多钱,也没撞死。"小胖子忙说:"这猪不是一般猪,种猪,今天它要相对象去,牙撞掉了不好看了,能一见钟情吗?"气得高粱地直同他们喊。问小胖子等人"咋办?"几个人又咬了一阵耳朵说:"这样吧,按牙赔,一颗牙一百元钱。"高粱地只好同意了。大家伙一起走到猪跟前,猪叫、人喊闹了一阵,双方认定掉了三颗牙,赔了三百元钱,了事。回到车上,张三问:"高经理,前面大队已经没影了,撵不?""慢慢走,等大团出村,咱们进村,大团进村,咱们出村。" 三下乡慰问团刚离开五八村,老乡们三五结伴的从小学校往回走,高粱地等人进了村,车停在小学校空场,几个人赶紧下来挂好了横幅,上面写着:法律支农售袜服务队。架势拉开后真围了不少人,但是没人问,没人买。过了有一顿饭的工夫,小胖子赶着猪,吆喝着:"种猪了!种猪了!"走了过来,看见热闹拢过来,问:"卖什么的?"柳东路一瞧是他就慢不经心地说:"袜子。""多钱?""你买不起,论包卖。"小胖子倔性子上来了,非想问个明白:"你说多钱吧!"柳东路脚步蹒跚地走了两下,冲车箱上的花拉棒喊:"一包多钱来的?"花拉棒一看柳东路那两步走就知道来戏了,忙回答:"四百五。"柳东路装着耳背的样子认真的重复了两遍,"二百五。""这麽贵?"小胖子问。"贵啥贵,自家穿够穿几辈子的,赶集市卖成倍挣。"小胖子没等柳东路说完,就掏出二百五拾元递了过去,挑了一包背着,赶猪走了。周围有认识他的,就说:"顺子,发财了,赶紧娶媳妇吧。"高粱地见人们仍旧只是看,就用喇叭高喊:"两元钱一双。拾元钱十双。"这时人们开始骚动,个别人开始买了。高粱地赶紧说:"不能打开包装,这么看就行,这袜子多带劲,织尖的。"高粱地见买势不旺就又说:"乡亲们,可以用东西换。"这下柳东路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了,苦拉也从车上下来帮忙。这一下人们可惊讶了,不一会村长宋里、民兵连长帮子就来了。宋里小心谨慎的问道:"那位是领导?"高粱地一时摸不准他的来意,规规矩矩的答道:"我是。"宋里马上伸出手去,高粱地也把手伸出去,俩人握手互相介绍。宋里清了清嗓子说道:"市政府对我们株桥镇五八村非常关心,派来了三下乡慰问团,特别市法院又给我们派来了售袜子的,其中还有一名外国朋友,我们表示感谢,下面请法院的高领导讲讲售袜子的意义,大家欢迎。"等掌声熄下去,高粱地也清了清嗓子开讲:"首先告诉大家,这些袜子都是出口转内销的,所以我们就拿到了农村,让农民兄弟穿这种袜子;其次就是我们有了收入,才能更好的保证三下乡的普法经费充足。"宋里带头又鼓了一阵掌后说:"法院的同志们就不用亲自卖了,我叫妇女主任春彩给你们卖。"说完他和帮子走了。 晚饭前村班子开了个碰头会,最后决定招待一顿晚饭,宋里把高粱地等请到了洪洪饭店,进了屋,老板娘马珍迎了过来,宋里赶忙介绍,高粱地刚想握手,宋里忙拦住说:"嘿嘿,她不会握手,免了吧。"大家入坐,酒过三巡,菜过九味,互相觉得熟了,嗑自然就帽了出来。帮子的老婆花丫说道:"你说,大老爷们臭美啥呀,早晨起来晚了,袜子他穿去了,今天我没穿袜子。"高粱地马上说:"吃完饭每人带回一捆去。帮子这么清贫,好干部。"帮子说:"那啥,我原先的房子着火了,所以现在紧张些。那啥,你们市里有没有想收狗的,用我那地方行,咱村狗比人多。"柳东路接过话茬说道:"火烧财运开,金银滚滚来,这房子好哇,做买卖准能发财,我回去扫听扫听,有要租房子的让他找你联系。"宋里说:"想要富必须城乡结合,拿知道的说,大郎屯的仙草,在月城要饭别上bb机了,咱村大墙里俩口子在月城唱二人转在镇上盖了砖房。红嘴唇在月城拿今天赌明天,人妈这不开了个洪洪饭店,那常甲更不用说,人堂弟开了个普实公司,将来说不定有啥出息呢。"张三问:"他兄弟是不是叫南朴?""好象是,是个和尚名。"张三噢了一声,说:"我们法院的王法静在他开的学社听课呢。"高粱地也说:"我家昂昂也要去那听课,我没让她去。"马珍听了,赶忙走了过来对张三说:"这位哥,这是我闺女的传呼号,你见着常甲的话让他传她,一个村的在外应多走动走动,谢谢啦。"转回身又布了一道菜。帮子马上逗到:"老板娘,咱村在月城可不只常甲一个呀,没听说你把闺女的传呼号给过谁呀?"立刻引出一阵笑应。酒足饭饱,高梁地等人坐车走了,宋里等人每位拎了一捆袜子,各自回家。 下了一趟乡,销了近一车货,高粱地很满意,给张三放了一天假。他心中有数,要适可而止,不能再下乡了。张三得了空闲,于是就按照厕所广告上的地址找到了火车站附近。对,就是这条胡同,小心翼翼的往里走去,是这门,他进了院先隔着窗户看了一阵,屋里已经来了俩位--柯二和韩良,都是衣冠楚楚,面带威严,二人互不搭言,互不对视,仿佛只有大夫,别人都不存在似的。张三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站在一边。吕百灵问道:"是不是又进来一位?我这眼神,这么近都看不清楚,今个见了明个就认不准了,找个地方坐下。"他看治完白布帘后面的那位,就把柯二叫进去。 原来,吕百灵没有出月城,他扔不下两个孩子,只要离家远,没人认识就行,最后他选中了火车站这一片,美中不足的是这的房租照别处贵,他边走边算计着,一抬头看见前面一个小伙子背一袋子东西,凭以往的经验,他断定这人不是本地人,也许就在附近租房子住,于是他跟了上去。不大会小伙子进了一处院落,回头关门发现了吕百灵。吕百灵马上问道:"小哥,你这房子花多钱租的?""三百。""能进去看看吗?"小伙子犹豫一下同意了。进屋后,吕百灵见四处存了不少易拉罐、酒瓶子等物。屋子还可以,就问:"你们住几个人呀?""俩个。""小哥这左右再有没有这样的房子,略微再便宜点。""有。只是都比这贵。"吕百灵的神情马上萎缩下来,小伙子见他犯了难,便说:"既在江湖走,就是苦命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合租这房子也可以。"吕百灵觉得这人面善也就同意了。小伙子叫悟娃汤,另一个是位姑娘叫仙草。悟娃汤在车站内捡破烂,要饭吃,仙草在候车室要钱。他们在家只打个盹就走,这正合吕百灵的意。吕百灵开始操作,贴传单....... 张三忽听有脚步声传来,向门口望去,又探进一个身影,来人认定是该找的地方后,进来。刚好柯二完事从帘后出来,两人正打个照面,同时一惊,来人张了两张嘴,柯二利目逼视,收拾完了,柯二阔步出去。来人立刻象被抽了脑髓,呆了。韩良见此情景赶忙钻进帘里,吕百灵也就无法安慰那呆子了。首先透露一下,此"呆子"就是药物公司仓库科长郎当穗。张三觉得无聊走到窗前向外望着,不一会门口出现了一个膘帅的靓哥,眨眼就进了屋。"是不是又进来一位?我这眼神,这么近都看不清楚,今个...."吕百灵正说着突然发现来人掀帘进了里头,韩良不满的怒目逼视,来人吓了一跳。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肥,他认得韩良,以前到局里开会,听过他的讲话。猛然他发现大夫不是别人原来是吕百灵。吕百灵早已慌了神。看在眼里,韩良心里也装了个兔子,嘣嘣直跳。老肥心中有数,他们三个人只有自己知道所有人的底牌,镇静了一下,他冲吕百灵大声嚷道:"我让你把那些照片交给我,你交那去了!"话音未落,张三、郎当穗就惊得象兔子似的跑了。韩良也象懂了事的孩子,扔桌一百元钱,蔫溜往外走,他是光棍不吃眼前亏。等他走出院,老肥觉得不应该就这么放他走,以免日后毁在他手,于是他豁出去了往外就追。韩良正在打车,见老肥奔他走来,就准备自我介绍一下。老肥不容他张口就说道:"韩队长,我叫老肥,现在下岗培训,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人,刚才我们利用点科技设备制作一些直观材料。互相关照,井水就不犯河水。"说完老肥转身回去。吕百灵见老肥回来,暗想:看来只有一搏了,意外的是,老肥手里拎着些吃什和酒,进屋就说道:"吕叔,站着干啥?快把桌子搬出来,怎么还生我的气哪?"说着老肥自己找出桌子椅子摆布停当,拉住吕百灵,坐到一起。"吕叔,你说,臭虫胡同谁不知道你和我爸最好,为那破罐子掰了,值么?那天我说的有些过头,来,我敬你一杯就把这些都忘了吧。"吕百灵放松了许多,喝了一口酒后问:"你爸挺好的?""挺好的,明天我叫他看你来。"吕百灵道:"没有舌头不碰牙的,大侄今后咱该是好邻居还是好邻居,好亲不如近邻。"老肥用一顿饭的功夫恢复了同吕百灵的关系,离去。 送走了老肥,吕百灵将剩下的饭菜给悟娃汤、仙草热上。--那是去年的春天,悟娃汤从家里出来又到了火车站,再一次离开月城。候车室里总是给人一种夜晚的感觉,每个人都似睡非睡,悟娃汤找了个空地躺下来,朦胧中,一个小男孩又磕头又作揖把他整了起来,他给了壹元钱,消停一阵,又过来一个,又给了壹元钱。刚睡着,感觉面前又站着一个,睁眼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手中攥着几角钱不停的向他打躬,又给了一元。不一会悟娃汤也开始和小孩子一样,挨排给人点头哈腰,他要了很多钱,心里塌实了,照这样要下去,几天也就把今年的停薪留职费挣出来了。数完要来的钱,把它塞到了花盆底下,担心钱潮湿,又拿出来看看,突然发现钱都变成了纸,一心痛醒了,知道是在做梦。环视一下发现不对劲,一看时间,完了,误车了。小男孩又来了,磕头作揖没完没了,悟娃汤又给了五角,不一会另一个小男孩又过来了,可能是认出了悟娃汤,迟疑一下,绕了过去,悟娃汤很感动。没过一刻钟,小姑娘过来了,拱手打躬,悟娃汤把攥在手里的俩元钱给了她。 悟娃汤独自坐在那里愁从百起,在药物公司干了六年攒了叁千六百块钱,交去四年的停薪留职费余下八百元钱。这四年在外打工,只挣了个吃喝住,八百元钱也都搭在路途上了。不知不觉中他又睡过去了。醒来时,天色已黑,他想买点吃的,但是钱不多了,于是睁眼躺着。悟娃汤饿的眼帽金花,靠在那里十分潦倒,冷不丁小姑娘又出现在他面前,手拿面包递给他,他愣了半天,眼泪流了下来。小姑娘叫仙草,实际已经17岁了,和老乡到月城打工,因为老板拖欠工资,就租个小屋干了这行,一天少说她也能要上三四十元钱,她早就看出了悟娃汤愁容满面,又发觉他很善良,知道他饿了,就给他买了面包。并把他请到了自己的小屋,后来他们又新租了现在的住处,不会作饭,悟娃汤就到饭店拣些折罗拿回来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