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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日子彻底颠覆
这是一个别出心裁的早晨。 天刚蒙蒙亮，司机便在我的宿舍楼下按响了喇叭。我忽然记起，今天约好了与单位同事一起去体验一下杀年猪的农家生活。我迅即起身，匆促洗漱，钻进小车，车内暖气拂面，软绵绵的，经不住懒懒地连打了两个呵欠。到了滨江超市门口，三辆大巴车已依次穿云破雾而来，七八十位同事热热闹闹地上车，直奔乡下。 乡下并不远。离城约十五公里。 事先，已买下三百余斤的一头大黑猪，外加一黄一花的两只肉狗。我们的目的便是趁岁末时分，撇开所有的工作重压，好好地过一把咱老百姓轻闲而悠长的年味十足的日子。 其实，很多年已没有再亲历杀年猪的日子了。这些年，虽然老家年年都在杀年猪，可因为工作的繁忙与琐碎，一直没有能回家再去体验一把。 选定的地点是一处山环水绕中的农家乐。房子是典型的吊脚楼，两手推车式，板壁用桐油刷得光亮可人，坪场很宽，外用竹篱笆围着，四周橘树翠拥，屋下流水潺潺。 十年前，我其实很过了一把杀年猪的瘾，与几个同事一道，三天时间共宰杀了二十六头大小不一的年猪，弄得惊心动魄、天昏地暗、筋疲力尽。 杀猪，在农村，其实是一件特喜庆的乐事。每逢年关，用红薯、玉米、南瓜、萝卜等喂养得膘肥体壮的年猪会成为乡民关注的焦点。年猪的大小也往往成为家家户户勤劳与富足的象征。村坊里有一两个专职的杀猪匠，时近年关，吃香得很。村里百十户人家要杀年猪的，需提前预约。杀猪时，乡民总要先烧点香纸，以求当方土地菩萨的允许与保佑，同时将纸钱蘸了猪血粘在猪圈门上，祈求来年的"猪事"顺趟与五谷丰登。 杀年猪时，鸡叫三遍，大人就起床将满灶锅水烧得翻滚。长而椭的腰食盆里兑上一点冷水，放好两根棕绳。一切准备妥当，便只等杀猪匠开宰。同样是"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时分，杀猪匠扛着一幅行头吹着口哨雄纠纠气昂昂地来了。肩上扛着的通条上串着四五副刨子，手里提篮里放着大小不一的四五把尖刀与砍刀。 杀猪匠稍事休息，吸溜完一袋烟，背着手去猪圈打量打量可爱的黑猪或"长白条"，看着它们的憨态，嘴里会咕噜咕噜地念叨些什么，大致是"猪呀猪，你别怪，你是阎王一刀菜"之类的。随后，吆喝几个帮手，两个力大者揪着猪耳朵向前猛拽，一个拽紧猪尾巴死劲向上抬，使猪的两个后蹄离地，以便猪使不劲去挣扎。四五个人手忙脚乱地在猪的嗷嗷大叫中齐心协力，最终将猪拽上备好的案板，杀猪匠手脚麻利地用棕绳将猪的四肢套了锁扣，同时用绳子将嚎叫的猪嘴捆绑严实（以防猪嘴咬手）。此时，杀猪匠一手揪着猪耳，往前一拖，一手操持尖刀在围裙上一擦，照准猪脖颈位置将尖刀迅速狠狠地攮进去，"噗哧"一声，猪血飞溅，淌在专门接血的瓷盆里，然后尖刀再左右搅动三两下，汩汩的猪血便哗哗流入盆中，几个帮手再使劲揉一回猪身，猪血再次流出流净。约摸五六分钟，只剩一点血泡在颈部此起彼灭，猪在颤抖中四肢作了最后的一蹬，终于奄奄一息了。此时，杀猪匠将尖刀上的血迹往猪身上一抹，随手在猪后腿上割出一个豁口，用长长的通条通至猪耳与前肢，然后憋足劲，用嘴衔住豁口，鼓起腮邦子满脸通红地吹气，直到猪身变成胖乎乎圆滚滚皮球一样，方才用绳扎紧，再次吆喝帮手们将猪翻入腰食盆，然后大人小孩提的提桶端的端脸盆将开水放腰食盆中，边烫边用棕绳来回拉动翻动，不一会，四五双刨子在猪身上上下翻飞，约半个时辰，猪的体毛褪净，猪就变成了白亮亮的胴体，只等待用肉钩悬在楼梯或树桩上，等候开膛破肚"开财门"了。 回想起杀猪的那些日子，有些遥远又有些亲近。 正这么想着，车已驶进农庄。正要问杀猪的事，却见堂屋的案板上猪肉已砍好边，一个年轻人正在用棕叶穿猪头，将其放在堂屋神龛下的八方桌上，很虔诚地敬了敬"历代祖先之位"。 原来这个村支部的书记担心我们早餐弄得迟了，便提前下了手，这杀猪的过程，同事们无法亲历了。我隐隐有些遗憾，不过，可不能责备书记，他可是更在替我们这七八十号人着想啊。 山里的空气很好，四周各类鸟儿其鸣啁啁，不一会儿，暖暖的阳光出来了，融融的，同事们在吃过早餐面条后开始上桌做各类活动：跑胡子、麻将、扑克、象棋、金花、"斗牛"等，没了平日的压力，全身心放松，各自回归本性，于是乎，喧嚣热闹异常。 我不喜打牌也不太会打。于是一个人到农家对面的山上走走---很喜欢一个人呆在山上的感觉，这样，觉着人，才是属于这个自在的自然。山上的野菊花开得正盛，满山坡都是，我塑料袋摘了一小袋，回家用蒸锅蒸了再晒干当茶喝，清香爽心得很。 两点半时分，开餐了，总共摆了十桌。其实不能叫严格意义上的桌。因为所有的菜都没有摆放在桌上，而是火盆上。将火盆生上熊熊炭火，置上撑龛，然后将土钵头放在撑龛上，所有的钵头都依次放在火盆边沿，想炊就炊。菜很丰富，有喷香的狗肉、清炖的猪脚、原汁原味的红烧肉、脆嫩的肚片、爽口的猪肝、水磨的豆腐以及甜菜芫荽等各样下菜，自然，最少不了的便是酒了。 七八十人幕天席地，胡侃海饮，其场面真有"沙场秋点兵"的味道。约一个时辰，已有过半的人开始东倒西歪、洋相百出了。人人都在充着自己的狠气，人人都在嘻笑敬酒中泯灭了往日的荣辱恩怨，其喜洋洋则矣。 将日子彻底颠覆--爽！
2007．12．1 ※※※※※※ 信仰第一，别人第二，我第三。 [本帖已被长河拾尘于2007年12月2日9时36分28秒修改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