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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对全凭心 你的姿容印在我的心里,清清晰晰说明着我的相思。总想再去看看真实的你,想着想着象是真又和你站在了一起。重复注视着崭新的记忆,你的容貌和身子是爱情的晶体。眼向和谐凝望,心象流水一样舒畅。你花儿一样美满,霞儿一样新鲜,通着我的情感,连着我的梦幻。你是我的希冀,你是我的爱恋。是你,是你呀,思念中的你也正是真实的你。 听说在那人迹罕至的高岭上花儿美丽异常,然而美丽的花朵里却保留下了小蜜蜂的遗体。小蜜蜂安恬地伏在花蕊上,一动不动,象是睡着了,做着甜梦。我就象这遇冷的小蜜蜂,那自在的花儿无声地拒绝我的一切,虽近在咫尺却似远隔千里。风儿吹着草叶,鸟儿唱着阳光,而我却毫无作为,我是一个活着的遗体。 我没有悲观多久,我没有苦恼多久,爱情的热望很快又充满了我的心房。浮云终难蔽日,误解怎能灭绝现实?我已经等了很久,不会再等多久。我没有虚度光阴,积攒而奔跑,去与你牵手。 你知道我多么欢乐,我在为我设想的未来而欢乐,我正设想着我们未来的每一个欢乐的细节。你知道我多么高兴,仿佛这些设想都成了真的。你知道我想得多么好,多么细,多么周全,多么融合,我完全走进了那自己设想的王国。 天已转暖,脱去厚重的衣裳,浑身轻又爽。鸟儿飞来飞去,草儿正生长,到处是春天的阳光。春风撩起衣巾,吹展愁眉。积雪早已溶化,心儿不会永远忧伤。让我们高兴起来吧,让心情象那解冻的小河哗哗流淌。让我们高兴起来吧,对我放心就象我对你放心那样。我对你的感情比你对我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你想争执,何必还在猜疑?不要让那已经过去的错误再把余孽延续。不久将百花争艳,别让我们的爱情落在后面。让我们的心儿和鸟儿一样飞向欢乐的蓝天,那才是爱的所在。 我是一只行驶在失败之海的小船,后面是失败,前面还是失败。我不会自尽而死,只能失败而亡,但天地间会证实我曾存在。我这躁动的生命在苦海中拼争,只要不支离破碎,前面就会有我劈浪的航线。我不能老靠着岸,在岸上我无异于空白一片。我必须行驶在这失败汇集的海洋,在奋发中扯起自由的风帆。我在苦海中行船,我这苦涩的爱情使我苦涩的生命绚烂。爱情呀,你这美丽而温暖的小鸟,你能属于我吗?你该是属于那美丽而温暖的绿川。我这丑陋的小船,伤痕累累,盐迹斑斑,你能在这里安家吗,我的爱?也许我是把我的爱恋错当成了你的爱恋,也许你只是由于好奇和怜悯才在这里停一停,看一看。可无论如何,我又怎能不爱?随便你去吧,别把我挂牵。就让我们各行其事吧,千万别取笑我这可怜的爱。就让我在一旁默默地爱,我的苦还没有受够,我的幸福不会来,我对所有这一切都已习惯。美丽的姑娘呀,当你投入别人的怀抱,我会泪眼涟涟。苦涩的泪流入无边的海,无声无息,海水不会因这多余的苦涩而有丝毫的改变。我是一只行驶在失败之海的小船,我这苦涩的爱情使我这苦涩的生命绚烂。 水莲呀,我心灵的慰藉。水莲呀,我的苦思一缕。你是我的希寄,又是我的忧虑。你是一声远去的雁鸣,叫我心碎。你是一缕温柔的轻风,抚去我腮边的眼泪。你是一道召唤我前去的彩虹,你是一片笼罩于我心头的疑云。我天天想你,天天怕失去你。你不肯跟我走,而我却不能没有你。水莲呀,水莲,我只能一声声不停地呼唤你。 我有一张你小小的照片,虽模糊不清,却也呈现着你的风采。一天里不知要拿出多少遍,遮遮藏藏的,总是怕人发现。你还未以身相许,我怎好把自己的骄傲公开。偷偷的看你一遍又一遍,对你笑,对你说,或是痴痴凝望,默默无言。过不了多久又要看一看,看看你后,事才能做,心才能安。我不能随心所欲去看真实的你,别怨我把你的照片偷偷弄来。求你忍辱含垢的包容我的不规,我偷香窃玉只因心存炽爱。 如果那样,多么自由多么幸福。一看见就喜欢上了,喜欢上了就永远相处。如果那样,多么快活多么和睦,我的好姑娘呀,是你做主也是我做主。人间有无数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事物都会来为我们祝福。有青春有爱情让人欢欣,美好的生活不宜踯躅。有好的开始就应该有好的结局,爱人呀,抛弃我是你的错误。 心上的情人呀,请你放心,我的柔情象那万古不断的江水。心上的情人呀,请你放心,我的爱恋象蓝天一样无尽。但愿你永不厌弃吧,我是世上最多情的人。心上的情人,请你放心,不要因一件你不大了解的事怀疑我的品德呀,不信请去问问我的母亲和乡邻。亲爱的姑娘,请放心我的坚贞,别把我看成漂泊不定的浮云,别把自由和个性硬当成仇敌一对。我已经获得了我的风格,它象松柏一样傲然常青。我的精神已经铸成,它如磐石一样坚定。你到底有什么对我不放心的呢?别冤枉了我,让我无处去申。 我整个的想你,我想整个的你。我害怕这莫测的命运,我害怕这游戏人生的命运呀。正因为我想你,它才偏偏不让我接近你。我整个的想你,我想整个的你。如果有一天我的梦想变成了现实,那该是多么的让人欢喜。抱你,抱你,抱你,炽烈地拥抱完全属于我的你。抱你,抱你,抱你,抱着你活着,抱着你死去,永远也不让你再逃离。抱你,抱你,抱你,抱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春天的太阳在蓝蓝的天上,几片白云在天边游荡。因为你呀,我才心情舒畅。近处的麦田,远处的果园,因为你呀,我才欣赏这风光。小鸟的头儿歪来歪去,啾啾鸣叫。我真想和快乐的鸟儿一起歌唱,一位好姑娘在我心上。 你的双眉象飞扬在云端的旗帜,似一泄千里的春水,那优美而奇妙的神采,透露着天地的灵性,表现出造化的圣魂。你的眼睛可不单单是美丽呀,怎能忘记你目送我的神色,默契通灵,宽心消魂。那是所有云游者、苦行僧的归宿,那象母亲一样仁慈,北斗一样可信。可惜乐极生悲,你已不再象我渴望的那样望着我了,至多也不过就那么飘乎不定的一瞥。求你不要动辄就怀疑我,嫌弃我,你可以把我的头发当成野草,把我的身躯当成枯碑,只求你接受我这向往着你,热恋着你,仰仗着你,依赖着你的可怜的灵魂。 万水千山无法阻挡我的心愿,我的心跟随着你,如同踪影一般。不管你走到哪里,我的灵魂永远与你相伴。我化作清风围着你转,我变成蜂蝶把你纠缠。我是你身上的丝线,我是你脚下的路面。一颗赤诚的心,随时随地的把你等待。请留心你的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吧,到处都隐藏着一双痴痴情深的眼。别把我抛弃,多留些挂牵,我这颗捧给你的裸心才感到安全。水莲呀水莲,有一个属于你的生命,在世间幽颤。 我带好整理出来的日记,来找水莲,却在大门口遇上了容格。听她说水莲回了家,便趁机求她转交,还不放心的跟人家说:"你可以随便看,可还得替我保密呀。"容格苦笑道:"放心吧,我会原封不动交给她的。" 一段时间过后,我又找了来。这回水莲倒是在值班室,可她还是那么的不冷不热,象是身边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大活人似的。我原以为这下可以言归于好了,没想到她竟如此铁石心肠。我凑近唤她,她望了望我没有应声。我带上姓氏叫她,她才淡淡应道:"咋了。"我忙跟问:"你接到我那小日记本儿了吗?"没想到她的回答竟是冷冰冰的两个字:"没有。"我这可着了紧:"没有?容格当面答应交给你的呀,你真见都没见到过?" "你没给我,我咋知道?" "我上次来时你回了家,是不是你还没回来,她倒又回去了?" "她没回去。" "那我找她去,真太没正经事儿了。" "谁没正经事儿啦,早不在她那里了。" "在哪儿?你知道啦?是不是她们都当笑料乱看呢。容格也真不应该,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可就算那样,最后也还该落到你手里的呀。" "落到落不到还不是一样。" "能一样吗?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那可是我掏给你的一颗心呀。" "那你咋不亲手交给我?" "我,唉,你不在这儿,我又正好在门口碰上了容格,说着说着就拿了出来。别人算什么呢,不碍事的,她们看也好,说也好,笑也好,跟我关系不大,我才不怕呢。我是怕你,一切都得看你的脸色行事。" "我怎么你啦?我哪回外待你来,我啥时候待你不周了吗?" "唉,谁知你都怎么待我的。" "你也别对我要求得太高了。" "我还敢怎么要求你呢,近来总也不见你有个笑模样。" "心到了,不见得非就表现出来,再说" 正这时突然进来两个冒失鬼,他们可能以为我也是这里的房客吧,一进门就乱嚷嚷,没话找话的跟水莲套近乎。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位这里的姑娘,这便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啦。 我见水莲出去了,也跟了出来。我追上她说:"水莲,我该走了。"她一边拐进一个没人的房间一边说我:"急啥呢,不吃饭啦?"我跟进来说:"到县城干爹那里再吃吧。"她回过身望着我,面带不满的说:"随你的便。"我坐下问她:"那咱们的事究竟咋样呢?"她的脸色又一下子阴沉下来,冲我厉声责备:"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呢?"我吓得眼冒金星,哭丧着脸嗔道:"你就别凶我啦,真把我都吓傻了。我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真还想不很清,也不敢很想。你不知道我爱你爱到了什么程度,真太担心,太难受了。" "都是你自找的。" "是我自找的,可我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我心里只有你,全是你。我老想你,现在到你跟前了,却又这么怕你。无论是内心,还是外貌,我都太高攀啦,太艰难啦。可我实在不愿放弃,也不能放弃了。" 我来到干爹这里,却见到了我们的副厂长,不,是副经理,现在已经没有"厂长"这一称号了。原来的正厂长调走后,来了位正经理。不久厂里便分成了针锋相对的两派,听说对着干的正副经理都大打出手了。公司还没挣到钱,官司倒弄了出来,副经理就是来总公司打官司的。 回厂后不久,车间的正副主任和主要班组长被一起撤换。副经理倒还是副经理,可他手下的一干人等大都被一撸到底,分到了各班组当工人。班组长倒也有服从安排的,职位稍大点的却一个都没来,就连副经理也告了病假。接着又招进了一批新工人,正式实行了三班倒。我们这车间警卫也全被取消,充实进了班组。 我再也没有什么空当可以在上班时间看书了,干的活儿也既脏又累,下班后除了必不可少的洗涮外,老想着休息。好不容易熬到退大晌,我便急着找水莲来了。 招待所北楼的值班室正热闹着,一个男高音般的尖嗓子说:"荷花本开在夏天,可咱们的水莲总也冷若冰霜。"一个低沉些的声音接着说:"人家可不是一般的荷花,还出怪成精呢,是位荷仙姑,哪能把咱这些凡夫俗子放在眼里。"男高音又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愿仙姑小姐能劳驾把咱点化一下,让咱也尝尝做神仙的滋味儿,嘎嘎嘎--"又有一位却唱起了一只采莲歌,刚唱了一句,就被身边的一位服务员姑娘阻止道:"还唱呢,没见人家男朋友来啦?"不一会儿,这些人便都出去了。 阻止那家伙的姑娘甜甜的生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她虽不在这屋住,却跟水莲最要好。和水莲同屋的是位稍胖一点的姑娘。这两位好姑娘早把我当成水莲的人照应啦。 水莲见我站着不动,便招呼我:"咋不坐?"我坐下后跟水莲说:"从我那里来到你这里,真象是从社会的底层来到了顶层。"水莲却不以为然道:"这算啥呢,这有啥好的。"她说罢停顿了一下,象是想到了些令人不满的事,那表情全是对我这称赞话的否认,她回过神儿来又问我:"你那里不是满好的吗?"我慨叹道:"别提了,现在我可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苦力。我的活儿是在皮带机下把铁球接满排子车,再推到烧结场上。整天烟薰火燎,一身臭汗。再看看这里:一尘不染,花香醉人,吃喝玩乐,打情骂俏--"不觉之中我的话已把水莲惹下了,她的眉稍懊恼的挑起,眼里蓄着怒火,嘴上却嘲讽地纵容我:"说吧。"我哪敢再说,却也不愿这么就向她道歉,等了一下,才又有了主意的继续言到:"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唉,谁知以后会怎么样呢?硗硗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呀。" "弄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不过就是个被社会抛弃的破产小农民,被终日的劳苦和周围的鄙视压得抬不起头来,我是很难感染上你们这里的那些富贵病的。唯一能让我清高一下的就是我还算得上一位学子,在渴望求知的同时我也渴求自由和平等,求知崇义是我的本性。" "你都说些什么呀,我一点都听不懂。" "你以为我跟别人也这么说吗?我哪有这个发言权呢。谁能知道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都承受着多少轻慢和欺侮。可小人物也是人呀,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虽被压抑、桎梏得不成形了,却仍然死不冥目的人的尊严。他并不因为身在社会底层,他的人性就贬值了。他并非只是权贵、大亨们的陪衬,奴佣和工具,并不是他们身上的一根毫毛就比他的腰还粗,尽管现实生活中多是这样表现的。可真正的道理却正是在不起眼的底层,因为底层的人总是多数,所以其意愿就有更充分的道理。当然,有些人是不愿意让小人物考虑得那么多的,他们害怕小人物思考,他们不能容忍他们所看不起的人跟他们谈什么自由、平等,他们只希望把‘蠢驴'的眼给蒙上。正因为如此,我不赞成什么‘难得糊涂',我觉得糊里糊涂是活受罪,明明白白才有劲道。我又说多了,有时我也不愿想这些,可切实生活中又有谁能躲得过它们呢?就象我们不能抛弃我们的心和脑一样。唉,我这也是醉后吐真言,不知怎么的,在你跟前我总有一种如痴如醉的感觉。" "谁知你究竟算个什么人?有时真不敢想。" "不敢想吗?所以说人往往不是被打倒的,而是被吓倒的,他不知道打倒他的正是他自己。" "别人都不知道,就你知道!" "那我就该去跳汨罗江了。" "谁管你呢!" "有些事我想让人管,有些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管。" "但愿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你可别找扛子头儿抬,我这不过就是想推心置腹的跟你多说几句罢了。我太不愿意说什么话都先瞻前顾后一番,我不想对谁都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啥时候才能不再内耗,一致对外呢?我何时才能有一个自己的家。" 水莲刚要开口说话,我的那位久违了的情敌居然又一步跨进门来。他风尘仆仆的,脸上还带着黑汗道子。水莲大概也觉得他太莽撞了,不满地问他:"有什么事吗?"他艰涩的咽了口唾沫,这才答道:"家里稍信儿,让你回去浇地。"水莲不屑一顾的说:"知道了,你走吧。"那位只得蔫蔫的走了。 我也觉出这样不是个劲儿,水莲更是后悔起来,忙喊那人道:"等等,咋叫你走你真就走呀。"她边说边撇开我追了出去,在外面跟上他说:"走,咱到那屋去。" 唉,水莲现在本应该对他避嫌,而不该再对他攀攀连连了,她老是这样我的心怎能好受得了。爱与嫉妒同在,何况我与她的关系还并未最后夯实,我似乎感到了某些不祥之兆。她知不知道她的随便是以伤害我为前提的,她怎么老爱玩这种不适时宜的慈悲把戏呢?看吧,好人总是这样,也正好让并不高明的混帐得逞。 我在值班室坐等水莲回来,一会儿又烦躁不安的站起身在房间里走动,踱到窗前时,正好看见那位骑上车飞一般的獠了。他倒高兴啦,可水莲怎么还不回来,她搞的什么名堂?我又等了会儿,刚要开门出去找,正碰上她进来,便冲她问道:"咋这么大一阵子?" "有事儿呗。" "可别没事儿找事儿。" "找事儿又怎么样?" "反正对你没啥好处。" "咋呢,你还想处置掉他呀?" "处置掉他?你去处置吧,我只跟你打交道,要处置也只处置你就行了。" "那给,你把我处置了吧。" 我和她四目相对,我并不凶狠,她的眼里也找不出多少对抗成份,只不过多了几分探寻罢了。不仅如此,我望着她时,不由得对她萌生出一脉体贴的柔情。她这会儿倒敢于和我对视了,可她的眸子却越来越清澈,很快便只剩下一汪似水的情意了。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我们都不知不觉的沉浸在这美好的惬意与甜蜜之中。看吧,本来不可收拾的嘴官司,被这奇妙无比的凝眸轻而易举地和解了。又是她先回避,我也低下了头,沉闷的说:"我敢怎么你呢,多哀求几次罢了,终究还要你拿主意,我只能听你发落,你就看着办吧。"她还是那么若有所思的沉默着,什么也答应不出来。我看看表,还来得及赶北去的一趟火车,便开口说:"我还打算到省城去一趟。" "你去省城干啥?" "买两本书。" "这里没有吗?" "没有,我上次在街上找过了。" "你去吧。" 等我再回到水莲这里时,已快夜十点了。想到明天又得回厂上班,不禁叹道:"唉,真身不由己。"水莲纳闷儿了:"又咋啦?" "我实在不想回那个厂子。" "干点活儿就受不了啦?" "干的时间太长,一天中丢不下多少了,象牛马一样枯燥无味。" "那也得慢慢来,先适应适应,会好起来的。" "你不知道,干活的不但吃苦受累,还有受不了的气。" "那你想怎样呢?" "只能暂且忍着,可我决不会这样地忍受一生,何必呢?" "别人不都这样吗?" "我们就不能再好一点?" "天不早了,我给你收拾个房间。"她说着拿出一串钥匙就要出去,我突然想到了在后院儿时她打开贵宾室的那档事,忙拦住问她:"这里的房间一宿多少钱?" "你就别管了。" "你的工资也不多呀。" "不用花钱的。" "那也不妥吧,我还是到外面住的好,这里我可住不起。就这样了,我到外面倒睡得更轻松妥帖。" "那你还来这咋?" "来看看你。" "谁希罕你呢!" "我太想得慌,不看看你,真就过不了这一天了似的。" "我有啥好看的,明天也别再来了,你就早早回去上班吧。" "也行,不过再等些天,我可还得来呀。" 上了没几天班,我又跑了来,可一眼见到的却不是水莲,而是我那情敌。他可能也刚来不久,桌上的水杯还满满的没动呢。水莲进门后,也给我倒了一杯,还加了些白糖,她放在我面前便又忙什么去了。 我来时彻底清洗了一番,心情也不错,容光焕发的。我的情敌却显得尘爆爆、脏壤壤的,脸上也风吹日晒的干巴巴起着枯。他的衣服还既阵旧又不干净,人也显得瘦小,一副沮丧可怜的瘪拙像。他可能刚从老家来,说不定还帮着水莲浇过地呢,还可能是和水莲一同回去,又一起回来的。可水莲多干净呀,哪象他这样?他浑身这么脏,却埋汰人的坐靠在水莲那鲜净的床被上。若是我决不这么干的,他不觉得这样会叫人厌恶吗?他还对我笑脸相迎呢,他的确是在对我微笑。 我先拿起我的杯子喝了一口,又急切地想知道他那杯水是否也是甜的,便又端起了他的杯子说:"让我尝尝你的吧,看是不是也放着白糖。"说着匆忙呷了一口。他象是已经彻底服输了似的,温和的笑道:"没关系,随便喝吧,都是你的。"我一尝到甜头儿,便开始懊悔了,心头顿觉一阵苦涩。这我本来早该想到的,为什么还来这么个丢人的一试呢?我也太不约束自己啦,倒让他给取笑了。我的水已经喝完,他那杯却丝毫未动,好象也不打算动了。我正渴着,索性把他那杯也连带着喝了下去。这也省得他嫌我什么了,也好让水莲知道知道我的野蛮。水莲可也太"文明"啦,似乎还想维持她那个"机会均等"呢。 水莲这时好象把自己当成了一只桃子或一位女奴,她是用她的甜美和服务来招待她的追求者的,她也是甘愿做奴隶和消费品、牺牲品的,只要有人真正领她的情。而这正是我的危险所在,因为我的情敌可是个想要奴才的奴才,否则他也干不出那些奴才的勾当。 然而人毕竟是有热望、有追求、有格调的,没有品性和情操的维系,又怎么能有选择性和专一性?也就更谈不上永恒了。其实水莲也是在受到挫折之后才有些泄气,有些心灰意冷。这之前她一直就不喜欢任何奴才,她原本就喜欢那傲岸的青松。她那株栽在瓦盆里的小松树,现在倒是又被她随身带到了这北楼的窗台上,这棵小小的青松才是我们共同的希望呢。 水莲和我本来就不泛类似之处的,如果我们没有那份儿共同的执着,也不会这么的走到一起来。但到了一起后,又开始显现出了一些差异。我对我们性格上的差异当然有些不满,然而人与人之间只有接近,没有同一。如果不是既接近而又不同一,那么我们这些恩恩怨怨也就无从发生,也就显不出这个难说难懂的情字啦。同样,如果我们不是同类相惜,不是有几乎同一的趣味和心曲,这个情字就更难立足。我对水莲充满着欲望和爱恋,这不仅是由于她的丽姿美貌,当然还有灵魂的呼应和心灵的共鸣。我们之间早已是梦系魂牵,心心相印了。 我当然想缩小我们的差异,扩充我们的同一,就象想让我的小腿除去疤痕,想使我的心灵不再作痛一样。然而我的情爱又是根本就无法割舍的,就象不能把我的腿锯掉,把我的心挖去。实际情况是我对水莲的欲望和愿望都有增无减呀。 我的情敌走后,我跟水莲说起那两杯水的事,她却又沉默下来。我兜着圈子绕开这事儿提到了小峰:"水莲,你看小峰这人怎么样呢?" "不错呀。" "你们私人之间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看他可不这么想。"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他说,说你对他有那样的意思。" "那你去问吧,这么说的人还多着呢!" "可能不少,不过要都象你老乡那样的档次,也显不出你就多了不起。" "你才觉得自己了不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才巴不得让你是位真君子呢,爱情的持久、力量和美,是于人的道德水平分不开的。" "你也配说什么道德?真没脸没皮。" "我怎么不配,我要不是为了真正的爱情,能这么没脸没皮的知难而进吗?没有真正爱情的婚姻是一个人堕落的起点。精神没有结合,身体就不能结合。不然的话,婚姻只不过是庸俗的契约,生锈的锁链,相互的折磨。" "你去找你真正的爱情吧,反正我不做你生锈的锁链,也不去折磨你。" "你真气死人不偿命,不过我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自觉的能动性是人类的特点嘛。唉,人没有精神成长的自由,这就是世界上悲剧的源泉。" "什么自由?既然是自由就没有婚姻,有了婚姻就没有自由。人结婚就是跳火坑的,谁能只为自己活着呢。你去找你的喜剧吧,我这里只有悲剧。" "你才大错特错呢,爱情本身就是自由。真正的爱情始终使人向上,爱情本身就一直鼓舞着人,爱情能唤醒人内心沉睡的力量,和潜藏的才能。爱情能帮助对方提高,同时也提高自己。爱情激荡着活跃的情绪,它可以使死亡的心灵复活。" "死你的去吧,咬文嚼字,跟你的臭书过一辈子吧,看它能把你提高到哪里?" "书是精神食粮,是良师益友。如果说我身上还有些优点的话,那也是和书的作用分不开的。书倒是我最不用苦求的恋人,书不会让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会冤枉人害单相思。" "胡扯你的吧,以后看谁还敢再跟你多说什么。" ※※※※※※ 大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