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夜  渡

文/梦儿

    深秋夜，夜色染乌了的天空，斜织着的秋雨荡来了深秋的寒意。薄薄的棉被下，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绪中长满了散乱缠绕着的灰色藤条，思绪飘忽躯壳之上，拂扬无边。

    刚才妈妈来电话,谈到他和爸爸这些天看的由张国立和蒋雯丽主演的电视剧《金婚》今天演到年老的庄嫂因脑溢血不幸去世,她为此甚为感触。听着电话里妈妈那伤感而沙哑的声音，我的心里好难过。三年前，妈妈身体染恙。三年多来，每每看着妈妈日渐一日消瘦的面容，似乎每分每秒都能听见病魔在吮吸妈妈的生命汁液，那该是怎样的痛。很多没有晴朗的日子，在2005——2007年春季和夏季里断断续续地罗织交替着，生命和意识依旧在走，却步伐蹒跚心绪零乱。    

    黑黑的夜对着黑黑的天空，想到生命的无常，发觉生命真的好脆弱。而即使世界粉碎成为微尘，人仍然要在情爱里走过漫漫长夜，哭过茫茫旷野，一种任痛苦和忧伤互动的体验，既抽象又具体。我只能在阳光下看见艰难坎坷和惆怅榨干了稀薄的勇气，觉得好累,一种难以言喻的累，彷徨无助疲惫不堪的情绪缠绕在心底挥之不去。一种悲哀的感觉漫过思绪，漫过眼睛，蔓延在我心灵的思绪上，久久的驻留着。一种细微的声音击穿我整个胸膛，令我潸然泪下。

    心觉得沉重不堪，突然的发觉夜是那么的悲哀，许多事情是那么的毫无意义。生活和现实总是那么严峻地呈现在面前，纵使不想面对，纵使不愿面对，可还是只能面对。人前总是一副明媚的笑容，快乐坚强的我其实却掩藏着内心深深地忧伤和一颗脆弱的心。心底的伤感只有自己的心明白，疲惫的心只有自己明白，任谁也不能真正看到自己那颗被阴霾遮蔽的心。

    常常，常常静悄悄绻坐在静悄悄的房间里，仿若与世隔绝又有那么多牵念。时常提醒自己不要总沉溺于忧伤，妈妈需要我灿烂的笑靥，我应该坚强地面对现实，几欲想忽略那些令人神伤的情节，好让心空铺开湛蓝的背景，随那情感的微风拂动洁白的云朵，让温馨的诗意自由地飞翔。

    可是，在今夜,这寂寂的夜晚，我的忧伤又在秋风里飘散开，洒落在萧瑟的秋风中，眼里泪又漫漫涌出。

    正自黯然神伤中，一阵风紧雨急。于是，着一袭白色真丝睡裙从卧室走到书房，关上被雨点敲打的玻璃窗，然后顺手从书柜上抽出林清玄先生《心的菩提》，回到卧室，躺回床上，半倚床头，旋开床头台灯，任橘黄色灯光弥漫开来，将书翻开，静静读了起来。于是，林清玄先生对人生启示和生命哲理的睿智声音再度在我耳畔响了起来：

    “对我们来说，只有当我们知道快乐与悲伤是生命必然的两端时，我们才有好的态度来面对生命的整体。如果生命里只有喜乐，生命就不会有深度，生命也会呈单面的发展，像海面的波浪。如果生命里只有悲伤，生命会有深度，但生命将会完全没有发展，像静止的湖泊。惟有生命里有喜乐有悲伤，生命才是多层面的，有活力的，有深度，又能发展的。遇到生命的快乐，我要庆祝它！遇到生命的悲伤，我也要庆祝它！庆祝生命是我的态度，不管是遇到什么！快乐固然是热闹温暖的，悲伤则是更深刻的宁静、优美，而值得深思。”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生命存在的根基常会松散无力，人的河流里有很多让人无奈无助的世相，这些世相常让人感到生命之悲苦。正如冰心先生那首脍炙人口的小诗——“母亲呵！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诚然，没有母亲的护佑，人生就像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没有安全停靠的港湾；没有母亲之爱的生命是荒凉的，是没有色彩的；没有亲情的呵护，人生就多了一份孤独和寂寞。可是，我们却又必须面对父母那无法逆转的渐渐衰老和疾病，面对人生难以管理的生老病死，只是一味悲伤和流泪是无济于事的。

    生活中有喜怒哀乐，有苦也有甜。谁不向往生活的色彩永远鲜艳，阳光永远明媚？

    然而，人生总有乌云覆盖，不尽人意之时。虽然现实很严酷，可力量与信念来自内心，关键是觉悟，人生的快乐痛苦都是觉悟。只要心存相信，只要内心上不放松，与苦难和磨励掰手腕，总有奇迹发生。我国有句古语：“蚌病成珠”，一粒沙子掉进蚌的壳里，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但蚌忍受着创痛，不断用自己银白色的汁液包裹着它，日久天长，它渐渐变得浑圆晶亮起来，这样一粒种子变成了光彩夺目的珍珠。失意和痛苦并不值得消沉，因为你正品尝着生活的各种滋味，其中凝炼出的真谛将会使生活的色彩更艳丽、阳光更明媚。身处黑暗，心内装着星光，如《飘》的女主角赫斯嘉那样勇于直面现实，始终坚信：“一切都会过去，明天的太阳一定会是新的！”

    美国作家欧•亨利在他的小说《最后一片叶子》里讲了这样一个故事：酷爱生活的女画家琼西患了肺炎，在病房里看见窗外的一棵老极了的长春藤，在瑟瑟秋风中，藤上的叶子一片片地掉落下来。望着叶子日渐稀少的长春藤，忧伤的琼西身体也随之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有天，她倒数着窗外长春藤叶，孱弱而忧伤地对朋友说：“当树叶全部掉光时，我也就要死了。”一位老画家得知此事后，用彩笔特别给琼西画了一片叶脉青翠的树叶挂在树枝上，这最后一片叶子在狂风暴雨中始终没掉下来，只因为生命中的这片绿，琼西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人生可以没有很多东西，却唯独不能没有希望。当希望的叶片脱落殆尽的时候，无可回避的严寒也正将我们的热血生命冰雪覆盖。而希望则是人类生活的一项重要价值，希望是生命的灵药，有希望之处，生命就生生不息。为生命画一片树叶，那片不曾飘落的叶子即是深藏于人们内心的希望的旗帜。“哀莫大于心死”，只要希望的旗帜在我们心系的远方飘扬着，岁月生动的容颜就永远不会枯竭。让这满树翠绿甚至最后一片叶子牵引着我跋涉前行，在每个风雨欲来或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窗外，秋风阵阵袭过，吹响了伟岸的树。下了一夜的绵绵秋雨终于停了下来，天边，隐约露出了一线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