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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11、春风乍暖 从书红那里回来后，我的心情一直都不好，真想出去走走，真想换个环境散散心。 我去了省城，去了北京。见得最多的是一对对情侣，得到的启发是及时行乐，而看得见的收获则只有一提包书。可惜书红不再要我的东西了，否则我会先给她送去一半，然后再交换着看。 我呆在家里看了几天书，才把告下的假度完。临来厂时，爹耐着性子开导我：“趁你现在有个工作，还能成个好点儿的。人家十六、七都就订了，哪还敢再往后拖呢，厂里有也好，家里说的也好，抓紧成个才算正经事儿。左邻右舍的象你这么大的早都有了，我也准备着年底就给你操办，你可该着点紧啦。” 爹说的确实都是些实在话，其实我也并非不着紧，只是没弄成罢了。唉，既然书红没了指望，小楠也不再理我，为什么不能和厂里的几位发展一下呢？尽管这好象是退让了一步，然而象柳映倩这么漂亮的姑娘，真就不值一求吗？我这一生真若能有如此的艳福，也很够意思了。再见面时，一定要率先跟她打招呼，如果进展的顺利，说不定到年底还真能把她带回家呢。 柳映倩呀，柳映倩，怎么正好在我决定找你的时候，你偏偏又不知去向了呢。 我真没耐心如此被动的干等着她出现了，便鼓起勇气向总厂的一位熟人打听：“怎么老长时间不见柳映倩了，她不在你们那里上班了吗？”年轻人并没直接回答我，而是用责怪的口味反问：“你认识她吗？”我脸上热辣辣的，停顿了片刻，才长舒出一口气说：“我不认识，可咱们这里有谁不知道她呢？” “你打听她真有什么事？” “我能有啥事儿，只不过以前常见到她，后来就见得少了，现在干脆连个影子都摸不着了，象是缺了道好菜似的。” “ 是呀，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也只能这样了。她早调走啦，要不是离这儿太远，还真想看看她去呢。” 我也想过要找她去，但终究还是作罢了，真怕重复荣雪琼那一出。这期间我又回了两趟家，家里也追问得更紧了。退一步海阔天高，让三分心平气和。我何不去找找杜玉玲或姚银萍？这两位谁都不失为四德俱全的贤妻良母，她们也都正花枝招展着呢，今朝有酒今朝醉，何乐而不为呀。可谁又知道就这样也接连碰了两个钉子，这才懂得姑娘们的眼睛并不可信，何况我们往往都愿意把自己偏爱、偏信的成份随心所欲的夸大呢。我的生活真该告一段落了。 我是一个失败者，可这些失败也相随得太紧了，我怎么一下子弄出了这么一长串尴尬事呢？真不该去打听柳映倩，更不该去找杜玉玲，问姚银萍。这不仅仅是失败，简直就是晦气了。唉，谁知竟弄到了这般地步。 可事情好象又没那么简单，我对柳映倩、杜玉玲、姚银萍的心思，在我去找她们之前，就已经开始行风作浪啦。对，还有音信杳渺的“小小菩萨”和“韩笑”姑娘。是呀，我对人家倒都是有情有意的，问题是人家对我到底怎么样？ 韩霞艳和荣雪琼俩人的关系还不错呢，她们除了都长得漂亮以外，可能还有不少相似之处吧。韩小姐保准也是个争心要强的体面人，这些体面人太注重包装啦，她们用于包装的不仅有衣服，还有丈夫呢，她们真正需要的是夫贵妇荣。这些人是完全能够把她们所谓的理智凌驾于感情之上的，而且她们的感情本来就受着她们太多太多的理智标尺的控制。这倒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老话：“在你还没有完全失去名誉的时候，你就不会懂得什么是自由。”唉，一个非自由人的爱，牙根儿就失去了它内在的价值，它的价值已经被别的什么东西替代偷换。 也许韩霞艳完全是另一回事，可此时此刻我却要宁可信其坏，不可信其好了，我已无力再去冒这个险啦。伟大到可笑只有一步，我近来的举错，不是已经显得有些可笑了吗？我不能再这么荒唐下去了，这不仅超过了别人的承受范围，就连我自己也支持不住啦。然而偃旗息鼓也并非我的本原，我仿佛觉得，在我这停止追求之际，也正是我开始自杀之时。放弃韩霞艳，简直就等于放弃了我自己的一条命。 阿弥陀佛，难以割舍的还有那位“小小菩萨”。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算起来她也不再是黄毛丫头，而成大姑娘了，按乡俗窥成她很可能已经坐到夫家的热炕头儿啦。我当初还曾设想把她当成自己称心如意的可人儿，情妇呢，现在看来又是何等的荒谬。我真后悔没有在她羞红得最难堪时，舍命扑住她肆欲地亲吻，那样我也就死而无憾啦。 听说崔小楠已有了对象，柳映倩也随时会有的，说不定她正是通过男友的关系才调到了省城。俞玫红和“小胡子”正好着，没想到杜玉玲和姚银萍也都名花有主了。看来姑娘们也并不都那么好高骛远，玉玲在我来之前就在厂里搞了对象，银萍也青梅竹马的早在村子里订了亲。我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人家都正爱着自己呢，在这方面我真比我的胖伙计强不到哪里去。人家都有各自的情爱，并且大都花好月圆的享受起爱情的甜蜜了。我以前干什么吃来呢？我真就连一段纯洁的初恋都没有吗？ 对，我也有，戚书红不是吗？崔小楠也可以是的。还有“小小菩萨”这黄毛丫头，这位护袖姑娘才有点意思呢，第一次见她我就有了相当不错的感觉，这种美好的感觉她那里也一定有的，或者可以说我真正的初恋倒是从她这里开始的。 那时她才十六、七，我刚十七、八，可就这样小小的年纪，我脑子里也已经乱七八糟的了。如果我那时就清清净净的话，哪还能迷糊到现在？“小小菩萨”的确是一位小可人儿，我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上她的，而我后来在书红那里缺少的正是这种感觉引领的迷恋。可是她为什么又被荣雪琼排挤得靠了边儿了呢？是呀，荣雪琼也同样的美丽迷人。如果说“小小菩萨”是朵鲜花，那么“白雪公主”已是一颗明星啦。唉，这颗明星让我扑了个空。 我的情爱竟是如此的纷乱不堪，也许这种繁乱正是爱情这东西特有的规迹。荣雪琼那里的规迹可能比这还要乱，不过“小小菩萨”的一切可要清晰可辨得多。她的性格太内向了，她的心迹也太外露了。 然而我差不多已经把她错过啦，失去啦。丫头呀，丫头，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呢？我的小菩萨，我的小甜心，我的小可人儿，我的小情妇，你也太让我枉费心思啦。只要你还没有糊里糊涂的嫁人，我就一定会找你去的，我会立即就去。 是的，我一定要去，立即就去。我这里可全靠你啦，真说不定我所有的幸福都正完好无缺的紧锁在您的芳心里。 我本是在不自觉中爱上您的，我爱上了您，自己却还不大明白，您能相信这些吗？ 阿弥陀佛，保佑我吧，我的小菩萨，大菩萨，所有天上地下的神明。我求求你们啦，我的确是个不肖之子，曾狂妄地鄙夷过一切，可现在正好栽在你们手里。饶恕我吧，我甘愿向你们三拜九叩，我已经在向你们顶礼膜拜了。 小菩萨，你才是我的心上人呢，辜负你是我的错误。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会好好弥补的，不单单用我的良心，更重要的是我对你的一片真情。 你不会这么早就结了婚吧，我虽然还没去找你，可我也老想着你来。你不会已经忘了我这个人吧，你能忘掉我吗？你绝对不会象我这么混账的，你是个多情的天使，又是个忠情的精灵。我象是一见到你就觉出你是我的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欺负了你。都怨我太妄自尊大，太忘乎所以啦。你可不象我这么的乱糟糟，我们既然有了那段情，你定会拒任何人以千里之外的。你是纯洁的圣洁的，我根本无法与你相比，在你面前我不过是个小丑儿，而你却是位堂堂正正、磊磊落落的人，是一位女中丈夫，巾帼英雄。 我的多情与你的多情有着质的区别，你的多情令人心醉，我的多情令人心碎。我简直爱所有的好姑娘，还想兼收并蓄呢，这是什么爱情？真既可恶又可耻，是本就令人唾弃的。我被排斥到爱情之外，才知道爱情是排它的。幸亏我终于明白过来了，但愿还不太迟吧，但愿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拳拳眷恋着的好姑娘很可能还是我的，一定是的。我怎么没有自己的爱情呢？我的爱情之树还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呢。我的恋人又是位心有灵犀，胸藏珠玑的情宿爱娃。我必须尽快找她去，快要过年了，最好能在年前找到她。天呀，这才叫生活。 这护袖姑娘跟小峰是一个年级的，也许不在一个班，可他们后来又成立了个补习班，到一起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我可以先找小峰打听一下，他与我虽然交往不多了，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一定会帮这个忙。 几天后，我便和小峰聊在了一起。 “小峰，我早就发现你们那届的女生们大都比往届的漂亮，有几位还相当出色呢。” “那当然啦，我们的姑娘们都美丽又大方，我能留这么一级，也是前生修下的艳福。” “听说你们那里男女生谈恋爱的可真不少，您是不是也恋过一位呢？” “何止一位，你去挑个漂亮的打听打听，十有八九跟咱是老关系。” “是吗？我也被你们的一位姑娘给迷住了，她美丽倒是美丽，却不很大方，但愿也没谈过恋爱吧。惭愧的是我也只是私下暗恋着她，所以至今还无从知晓人家的芳名呢。” “这能是谁？你说说看。” “她最大的特点就是长得标致，那是一种朴素美，自然美。她当然是大眼睛，双眼皮儿，值得一提的还有她的一双柳眉，那真既畅又扬，情趣独具。更妙不可言的还是她的脸庞，那可真是瑞面香腮，有点象紫竹林里，莲花坐上的南海观音，可又比观音菩萨稚气得多，生动得多。她的鼻子挺秀优美，她的嘴唇又格外的俏丽，身材更是匀称适中，无可挑剔。” “有那么好吗？你也太带感情色彩了，是不是庄容格呢？” “什么，什么，她叫什么？” “你说的很可能是庄容格。” “庄——容——格，象是听说过这个名子，原来她就叫庄容格，您跟她还厚道吗？” “我跟她倒不怎么样，不过咱的人缘儿没的说，准能助你一臂之力。” “不敢劳驾，有了她的名子和住处，也就帮了我的大忙了。” “她可不是个弱茬子，你也得做好两手准备。” “我是没什么可顾忌的，如果说以前我还算是个叛逆的话，那么现在我已经成了个亡命之徒。生命太不算什么了，我倒喜欢玩玩它。不过你可别担心，我是不会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在我看来，我的命就是鬼，而姑娘们的命则是神。美丽可不是我的敌人，何况又是容格这样内外统一的美呢。” 庄容格，真是人如其名。桐村人，远近闻名的美女之乡。我的爱妻原来在这里。容格，庄容格，您可要等等我呀！我马上就找你去。见了面怎么说呢？对，先写一写，省得真见到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容格姑娘： 打搅了，讨挠你的是一位拜倒在你秀足下的痴子，是一个对你垂涎已久的无赖，是那位一见到你就胆敢拦住不放的色狼，是那个老是贪婪地虎视着你的蛮小子，是正急不可耐地想一睹你芳容的狂人，是热切地想尽快对你一吐衷肠的您的崇拜者。 我的好姑娘，你不会忘记，在你十六岁的那个秋季里，把你堵在学校大门口的那位憨男生吧。你更不会忘记在你十七岁的那个春天，和你在老地方巧遇的那位傻哥哥了。唉，那时我也才十七、八岁。十六、七，十七、八，童真未泯，仍带着孩子气。可是爱情的花儿早已在悄悄的开放，开在我们欢乐的校园，开在我们年轻的心里。 出学后过了好些天，我才在元井街上又见到了你。当你也看见我时，准是被这不期而遇，被我这孽窠窠的痴望给弄慌了吧。我的眼睛直直的，你也低下头不敢再看，脚下一乱，差点儿从那个小月台上跌下来。难道你能忘掉这些事吗？能忘掉你的这位缠魂附体呆子吗？这之后，我又在安庄村口的公路上遇到过你。你还记得我那时的样子吗？我是那样的丢魂失魄，走火入魔。 一别两年，真恍若隔世。两年的时间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的都耽搁了过去，现在我恨不能飞到你身边，恨不能扑向你。我已情切似火，心急如焚，只得冒昧造次，还望海含。 容格呀，我爱你，我热切希望你能接受我这一片痴情。我殷切期望着与你欢聚的时刻，与你朝夕相处是我狂妄的梦想。我诚惶诚恐地期待着你的垂怜，但愿我能美梦成真。 故人：牛志方 我只身找到桐村，原来这个庄容格竟不是我梦寐以求的那位容格。这位假容格也的确漂亮，她居然也是我的学妹，可我怎么一丁点也记不起她来了，满眼的陌生。她比我的容格高些，胖些，墨眉红唇，大眼大脸。因为化着浓装，细处看不真切，然而与她站在一起，使我顿觉荣耀了不少。漂亮姑娘就是好，不仅光彩照人，也使人光彩。能在这个档次上找一位也真有福了，幸好我与我那位容格有了那么难得的一段，否则怎么靠近人家呢？那段情太珍贵了。 我看着没递出的这封信，自言自语道：“错了，全弄错了，看来她并不叫庄容格呀。”还得继续找，可以到母校去查找，可以在毕业合影上找。唉，还是先找找小峰吧。 小峰倒是好说话，他和我一起来到安庄，又找了他的一位同学。人家献出一个精美的八角匣子，里面珍藏着一张合影大彩照。我激动不已的把这张彩照接到手里，在前面蹲着的一排女生中找到了我的意中人。 水莲，傅水莲，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子。不妙的是我果真和小峰成了情敌，在我不好意思的指出照片上我正迷恋着的那位时，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不自然地笑着，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我提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小峰是个很容易给人好感的英俊青年，若是水莲并未深锁芳心的话，那可真是件危险事呀。实际上让我提心吊胆的事远非只此一桩，小峰随即便又给我提出一位老对手来。他先让我紧张了一番后，又开始给我吃宽心丸：“你就放心吧，这位虽然离得最近，也追得最紧，却并不凑效。我倒也见过他几回，他去学校找过水莲好几次呢。乍看着那人还满帅的，可很快也就又觉得烦他了。也许这是由于我和水莲交往过密，没站好立场。不过水莲也怪烦他的，你知道我和水莲是同桌，说话的机会多着呢，她就曾不只一次的跟我说过她不喜欢那哥儿们。水莲这人也是的，真是千载难逢的心慈面软，对谁都没强硬过。可这种事情怎么能有两全齐美的办法呢？我看水莲也是钻进了‘好好先生’的迷魂阵里，好象谁都离不开她，没有她都就不能活了似的。你现在去倒也正好给她添把火，省得她老也不着痛痒的，她也该有个大头小语儿啦。” 眼看就要过大年，人们都喜气洋洋的忙着办年货，现在去找水莲真也不是个时候。我也不敢再自己单独去面对她了，小峰才真正跟她熟识呢，等小峰的空儿吧。 终于到了只管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大年初一，我们这把子人又都聚在了热情好客的小峰家。美中不足的是今年少了位最显眼的人物，少了我们的欢乐之星崔小楠，她昨天刚刚嫁到县城。我只觉得她太年轻了，她的这桩婚事简直就是一场闪电战。 没容我再多想，注意力已被小峰家的一位陌生姑娘吸引了过去。这位活泼好动的姑娘有说有笑的里外张罗着，她自我介绍说是小峰的同学，可谁都看得出他们的关系明明非同一般。她的美丽大方确也不在小楠之下，我真为小峰有这么一位好姑娘而高兴，几天来的顾虑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除了这对儿外，还有三平和云秀。在我看来，三平早就对云秀有意思，而云秀开始并不愿意，她心中象是另有打算。然而就在三平通过一年的补习考上大学后不久，两家很快便订了亲。现在看她们倒也满高兴的，云秀还撒娇似的向三平一个接一个的发号使令呢。小丽花没有来，她也已经是新娘子了，现在可能正跟她的小丈夫在一起。再剩下就是我和英茹了，英茹是云秀拉来的，也是我们以前的同学，好心的云秀还想当我们俩的红娘呢。 我没玩多久便没了兴趣，若能有水莲在场该多好呀。水莲也会自己跑到这儿，来找小峰吗？不，不会的，她怎么能跟这些人玩得来呢，她很可能和我一样的不喜欢打扑克。 这一天迷迷腾腾的过去了，可也不算白过，因为小峰已经答应了明天和我一起到五里茔去找傅水莲。 来到五里茔,我们先找到小峰的一位男同学。把两辆自行车安置好后,又约上人家,三人一起来在水莲的门前。 小峰率先走进敞开的院门,让身边的那位同学到北屋打照去,把身后的我领往东屋。 他撩开花布门帘一推,里面竟上着栓，便回头朝我小声说:“看见没有?大白天上着门。”说着又正了正身儿，绷住脸在门上轻扣了两下。屋里传出一位女子细柔悦耳的声音:“谁呀?”我的心随之一颤,眼眶里已盈满了热泪。 “水莲,我是小峰。”门开了,果真是她,她现在出落的真如天仙一般。我无比喜悦,又无限地担心。天呀,我的老天,你真会把她给了我吗? 她跟小峰说过几句话后，象是又冲我说过一声“来啦,”我慌忙应答：“是呀，是呀，我早就想来的,不过一是不敢来，二是你这儿不大好找，时间又过得这么快，谁知一耽搁就是两年多。” “时间过的是快，我离开学校也快一年了。” “我听小峰说过，你们开始不是一个班的吧？” “嗯，补习时才到的一起，你以前好象是在五十二班吧?” “是的,是的,你们没去时,我还在五十一班呆了一年.” “五十一班不是补习班吗?” “补习班‘五十一’是后来成立的,我们的‘五十一’在你们去时已经解散了。” “噢,那你现在做啥呢?” “我在钢厂干活,你呢?” “我去年八月份儿到了地区招待所。” “什么?开洲市地招?” “嗯。” “真受打听,工资不错吧,一月开多少?” “挣得不多,都不值得说,你呢?” “我一般能开一百三、四,最多开过一次一百六。” “就是行,比我强多啦,看来我的真不值一说。” “怎么会不值得说,到底能有多少?” “只有你的一半。” “就是不多,吃吃就不剩多少啦,别人都这样吗?” “我们刚去的都不多。” “什么时候能多起来呢?” “谁知道,得几年吧,多起来也还是不多。” 她似乎是不想再说这些了,我却一时又找不到别的话题，幸好小峰及时把话茬接了过去。我的嘴虽然暂时闲了下来,眼睛却一直都忙个不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地端量着近在眼前的水莲。 她秀丽的双脚穿着黑亮的高跟皮鞋，裤脚下的鞋口处，还可以看到一小片穿着红丝袜的脚面。她瓦蓝色的通裤一尘不染，布面允贴，裤线笔直，膝下垂展自然，膝上浑圆优美。我的目光真不愿从她这叫人怎么也看不够的双腿上离开，她一定也不讨厌我这么看她，从来就没讨厌过。她的一条腿抬了抬，脚儿踩在就近的一只凳子橙上。我幸福地感觉到，她是在惬意地展示她那家珍、私蓄般的美丽姿韵。 她穿一件紫红色的上衣，这衣服那么的可体，完美的显衬出妙龄女儿的窈窕，风雅。无论是她恰到好处的纤腰，还是那含苞欲放的蕴胸，都称心迷人，美妙无穷。她的容颜雅洁细腻，柔和丰润，这脸庞和五观都精妙绝伦，芳瑞袭人。 小峰的那位朋友从北屋回来了，听他说水莲娘病了，我忙插进话追问，知道不要紧才放下心来。我的话逐渐的又多了起来，并且越说越胆大。然而当听到水莲亲口回答我，她还没有对象时，竟万语千言都一起从眼睛里迸发出来，口中倒无话可说了。又是小峰给打了圆场：“你咋能还没有对象呢，你也太谦虚啦。” 水莲淡淡的笑道：“不是谦虚，我本来就没有，想谦虚也不能。” 我当仁不让的抢回话题：“让我给你介绍一位吧。” “那还不好，就怕没人要我。” “有人要，有人要，怎么会没人要呢！问题是你要不要别人。想你的人也不止一两个，可最最想你的也只得先数出一个再说。这个人想你想得都快疯了，想你想得不顾一切了。可你自己却不知道，也害得人介枉费苦心，就是再怎么想，也只得在心里私藏着，倒算是也有了心上人，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单相思。 “不是单相思。” 这句话太重要了，我们历来就都是用眼睛说话，就连今天也还是意会多于言传。现在她这显得有些突然的一句话于其说是表达意思，还不如说是严正声明。这个声明把我们两人真真切切，堂堂正正连结到了一起。 问题总算解决了，一切都是真的，并非一场春梦。 水莲呀，水莲，你是我永恒的主人，我是你万世的忠仆。 水莲能如此屈尊弃雅的应和我，我真受宠若惊了，登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又一次给晾了场，这次偏偏正处在急需我来及时而周到地维护水莲的颜仪之时。小峰这个滑头可能也受到了些触动，没能来得急补救，弄得在场的谁都无话可说了。水莲虽然觉出自己刚才冲动了些，却也没有丝毫的悔色，君子坦荡荡，小人才苟营营呢。 还是水莲先打破了沉寂：“我到招待所都半年了，就是没人去玩。人家那里都三天一拨儿，五天一伙儿的，可你们却谁都不肯去。” 小峰连忙辩解：“不是不去，是不敢去，大人物去的地方，小百姓哪能随便乱进呢？” 水莲笑道：“看你说的，我还能进，你咋就不能进了？我在这里郑重约请你，等我们开工后，屈尊到我那里走走，给老同学赏个光。” “我正求之不得呢，早就想去长长见识啦。不过你可千万别给咱摆空城计，让咱既碰钉子又丢人。” “我咋敢呢，我们初六开工，初七都就到了，初八去吧。从你们那里坐车，几点能到开洲呢？” “上午十点保准能到。” “那就上午十点，初八上午十点，我在那边恭候大架，你也去吧。” 我已被晾了多时，承蒙水莲不弃，否则真就沾不到边儿啦。 分别时，水莲的弟弟还礼貌周全的出来送我们。水莲娘也下了床，撩开北屋的门帘打照。我心慌意乱的低着头，没看清她，也没敢让她看清我。她才是我真正的长官呢，岳母大人的眼目头儿就是我的大龙门呀。我真怕一开始就及不了格，太怕了，只得回避。 水莲弟弟把我们送出院门，她自己却一直送到巷口。在我们的劝阻下，她才停下来，住足目送。我频频回首，她长长相望。 今天这事儿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快事。在这之前，有哪位姑娘答应过我什么呢？又有谁比水莲更好？水莲今天也踌躇满志的，她笑的时候显得多么自在，多么惬心呀。我们的心花在一起怒放。 再见啦，我的水莲，再见啦，我的恋人，我的情人，我的主人。再见啦，我依依不舍，美若天仙的姑娘。 在不得不拐弯时，我忙抓紧时间又打量了水莲一遍。婷婷的身段，荷花一样的脸，一双无限美丽，又无比亲切的眼。 小峰的朋友陪我们来时没多少话，现在的话却多了起来。他说开始自己还以为是在给小峰帮忙，后来才醒过味来。我也又从这位新朋友口里进一步了解了小峰跟我提过的那位所谓的情敌，我们的这位热心肠不仅在介绍情况，而且还发表着见解：“人家水莲一点儿都不愿意，丝毫不理他那档事儿，那根本就不能成。” 我们辞别了这位助人为乐的好朋友，两人便骑车上了路。一路上各有心思，很少说话。我自然春风得意，满心欢喜。小峰究竟怎样我真弄不大清，管他呢，我只要按纳住自己的兴奋和激动，别随便笑出声来就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