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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夙》小说连载(七)
[楼主] 作者:wjgwjj  发表时间:2007/10/20 11:50
点击:369次

      7、情孽似梦
       我来到旺家堡中学时,学生们正上着课。教室的后窗可能比前窗高些,平望过去只看得见站着讲课的老师。正这时我发现那唯一的一个没有老师的班里,忽然站起来一位学生。这人可能有什么事,或是坐腻了想活动活动吧,还是位女生呢。等她也望见我,突然又一下子沉没了下去。荣雪琼!我惊讶的向另一只手里砸了一拳。正是她,真天助我也,这也叫心灵感应吧。
       我这次出来,有意剪去了惯留的长发,穿的也土里土气,一副落魄相。怕是这里的男同学也不会一下子认出我的,而她却无疑的很快便认出我来。她沉降之快,真象是下面失了足而一落千丈似的。闪入我眼帘的她最后那一抹表情,也决非泰然自若。
       终于下课了,我的信使旺秋成乍一见我也为我这副尊容吃了一惊:“怎么弄成这样呢,象个越狱犯,你要不先招呼我,我真不敢认了。”
      我们拐过墙角,秋成指了指他们的教室说:“她就在教室里,可能快出来了。”话音刚落,雪琼已和两位女同学一起走过来,见了我又似乎不怎么敢走了。她显得进退两难,顾虑重重的。我只怕她再回去,不由得朝她招了招手,反倒真把她吓了回去。
      “太轻浮了。”她的两位女伴从我身边过去时,被我听到了这么一句。这准是说我吧,刚才我也真有失典雅,不该那么招她的,连秋成都给提意见啦:“你不该那么猴急的招手就是了。”
      唐突就唐突吧,怕什么呢。不能为了斯文的肉而丢掉天真的骨,文明和野蛮的区别并不在这里。跟荣雪琼打交道,我本来就没想到要拐弯磨角。乖乖,你躲得了吗?我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的回去吧。
      我上前让一位女生回去叫她,听在里面嚷嚷了一通后,她终归又出来了。这回好象拿定了什么主意,一出来就先主动开口问我到底有什么事。她就在我面前挨墙站着,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靠在墙上的她竟然显得有些矮小,幸亏不胖。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这个子呢,她可能是早长晚不长吧。要是分别这段时间再能长那么一截子,那也就不失完美了。她上身穿着件仿皮卡克衫,下身是一条深蓝通裤。身子秀气,头便显得大了些,象是在演皮影戏。
      一种骑虎难下的遗憾从我心头掠过,但马上又克制住了。虽然失却了想象中的光彩,然而这便是现实。她并不是神话中的白雪公主,我也并非什么白马王子。其实她真一点儿都不丑陋。高三的学习既有实实在在的艰辛,又顶着高考的心理压力,她又是个女生,如果再情稠心密,那就更有的受了,很难再象高一、高二时那样无忧无虑,神采奕奕啦。我看着她倒有些心疼她了,她的神色也开始丰富起来。她毕竟可爱呀,以后我也仍会爱她。
       我们已经相视多时,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开始主动跟我说话。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给你的信,你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
      “那你咋不回信?”
      “我弄不清那是谁的。”
      “你弄不清那是谁的信?”
      “嗯。”
      “那你能不能弄清我是谁?”
      “弄不清。”
      我不再说话了,双眼气愤地逼视着她。
      她却象是在静观着我的表情似的,仰着脸盘,眼睁睁望着我。我的怒气被她那眸子里的安恬和静谧缓冲着,被她那孩子般的仰望化解着。我们谁都没说话,只这么默默的相望着。我在这静静的默望中感觉到了一种舒心和默契,似乎又回到了以往,回到了那亲密愉快的从前。我在她那柔美和煦的眸子里宾至如归,一切都那么温馨而熟悉,怎么会是弄不清呢?又是她先躲开,象是逃避,象是遮掩。
      她随即又抬头向我承诺道:“你说吧,有什么事让我帮忙的只管说,除这以外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你快说呀。”我停顿了一下,向她提议:“那咱就出去走走吧。”她迟疑了片刻后回答我:“这不好说,别的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成。”我据理力争:“你怕啥呢?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出去让你找地方,去哪里都成。”她牵强的推托:“我,我没空。”我逼紧说:“占不了你多少时间的,你这不是没事吗?”她倒又有了理由:“我,我要找我哥哥有点事儿,都说好了。”我怀疑的问她:“你哥哥也在这里?是亲哥哥吗?”她首肯道:“嗯。”我无奈又豁达的说:“那好,你去吧。”
       唉,翻江倒海的恋情,象是一场圣战,谁成想竟落结到这般地步。爱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骗人的前辈!
       这就是失恋吗?但我并不怎么感到痛苦,只觉得有种无法摆脱的失落感。唉,不是这个世界误解了我,就是我误解了这个世界。
       尽管我找姑娘碰了一鼻子灰,可我并没回家,找人不成不见得找书也不成吧,否则我该怎么办呢,多少我总得做点什么才行。
       客车把我丢在了县城的大街上,我正无所适从的东张西望,肩头突然被谁从后面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同学张学斌。这小伙子生的一表人材,如果拿出我们的高中毕业照来,让人指出最标致的美男子,十有八九会选中他。
       我热情地握住了张学斌厚实有力的手,这只手把我从城市的汪洋中解救了出来。学斌的家并不在县城,不过他倒不象我这样的来这里瞎撞,这里可有他的营生,走不多远便来到了他的摊子前。不单是他,就近还有两位本地的老同学呢,他们都是在这贸易街上拉摊子做小买卖的。十亿人民九亿商,干这一行的实在不少。
      一向稳重的张学斌,竟出乎我意料的偏腿坐到了柜台上,谈吐居然也花里胡梢。正这时又从大街上逛游来一位在校时就溜里溜气的老同学,同学们的话题很快便落到了眼前几位浓装艳抹的柜台小姐身上。张学斌炫耀说:“这里的小妞儿还够妖艳的吧,看上哪位只管说一声,老哥保你随叫随到,不代迟误的。”对面那位淫笑着答道:“知道你厉害,不过还是听小弟一句良言,简典点儿的好,要不就光丢下咱那位如花似玉的新嫂子在家开醋房,设珍珠店啦。”
      等那几位陆续离开后,我便吞吞吐吐的向张学斌说起了我的来意。他思索了一下,给我拿主意道:“倒是有一位咱过去的老师在县委当秘书,他的书肯定不少,你可以先去他那里看看。”
      我这回真找对了地方,这位老师还满热情的,看来谁都比荣雪琼好。我在这位老师家一饱眼福,这一切全有赖于在闹市里拍我肩头的好同学张学斌。可惜,这位帅哥儿同学竟然在这之后没多久,毅然撇下幼儿孤妻,寻了短见,他采取的还是古老而残酷的方式:上吊。
      唉,我本来还想与这位老同学好好聚聚的,谁成想好好的一个人竟能如此这般的倏然而逝。他结束的这么早,这么快,真有些象我这场刚刚了结的恋爱。这一切把我的心弄得飘飘悠悠,似乎整个天地都己开始飘零。唉,真不知这都是怎么弄的,人又究竟是什么呢?是无中生有,还是有中生无?谁知这世界到底怎么回事?
      小川水泥厂现在已经成了块让很多人眼红的大蛋糕,老承包人被迫让贤,全厂上下都进行了大换班。
      当我和爹都闲在家里时,很快我们便焦燥如热锅上的蚂蚁了。幸亏爹又在一个小煤矿找到了他的立脚点,我们这个家庭才算暂时摆脱了那煎熬般的难耐。
      我再次来县城找方秘书借书时,顺便找到了干爹那里。我不能老是这样闭门读书呀,我想来求求在他们公司还说得上话的干爹给我找份较为稳定的工作。
      从干爹那里扫兴而归后,我一路打听来到了张学斌的新坟前。他的离去真也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失学、失恋、失业,事业和爱情都既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我离开了萧杀的坟场,又投身于繁华的街市。天还早,我并不急着回家,就让我把自己暂且遗忘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吧。我正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恍忽间,一个意外的发现突然抓住了我的心。那位站在旅馆大门前,身着红呢大衣的姑娘,不正是我思慕已久的“红苹果”吗?
      我惊异地失口叫出了她的名子:“韩霞艳。”我们之间还有着那么一段距离,她当然听不见,却也看见了我。我们都喜出望外,她那对笑靥是多么的熟悉、多么的可亲呀,真是造化偏爱地特意赏赐给她的瑰宝。
      我已身不由己的向她走去,我们之间象是突然出现了一条专为我们开通的人行横道。不,我现在太旁若无人了,我的前面并不是什么街道,而更象是渠道。我们两人象那成渠之水一样,向同一处汇集而去。
      不幸的是我偏偏又在这节骨头儿上想起了荣雪琼,脚下忽然象中了咒语似的僵持在那里,整个的人也似乎又一下子从液态变回到了固态。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爱情也是一种病吧,我对荣雪琼的爱情病还正抽着丝呢。我对她还有一些愿望,也就对她还没有彻底绝望。我觉得即使她真不是一位能与我同心同德的知己,也终究会成为一个可以理解我、尊重我的人。我们之间并无大碍,我觉得我和她是能够打得通,弄得懂的。所以我认为我与荣雪琼还并不算完,那些过节和冲突说不定只是好事多磨而已。
      而韩霞艳呢,绝不能说我对雪琼的是恋情,对霞艳的却是友情,还有“小小菩萨”,我对这三位都有爱情。也许正因为如此,我在雪琼那里碰壁后,才觉不出什么痛苦。正因为我同时爱着三位,所以才象孩子一样的挨了爹打找娘哭。此时此刻我倒有些怪怨荣雪琼了,要是她根本就没到元井上过学,那倒好了。我对荣雪琼既有怨又有情,这情感可由来已久了呀。我怎能只找她一次就把一切都彻底了结了呢?旺秋成明明告诉我,我去那天她显得格外开心。她怎能不心动异常,她怎么还能和平时一样?
      霞艳却仍还和我方才一样的正兴致勃勃,她咋能想到我会爱着好几位呢?她又咋能想到我前不久还无羞无耻的追求过她熟识的好友?现在我真还不知道该怎么给韩霞艳打交道,实际上我已经是个被人抛弃的破烂儿了。霞艳那里终于也有了变故,她被我这停顿不前的步子,被我这犹豫抑郁的神色,被我这闪烁逃遁的目光惹恼了。本来已喜盈盈向前走了几步的她,立即又愤愤然回身而去了。唉,她倒是个痛快人,那么敏感,又那么果断。
      干爹那里终于来信儿了,我的工作总算有了着落。我们厂是炼铁总厂的一个分厂,总厂的头头正是崔小楠的父亲。
      我们这分厂办公和住宿的地方,是闲置了多年的总厂招待所。经过一番清理、装修,它又成了这里最正规最高雅的地方啦。
      招待所大院内还没设伙房,我们都在总厂食堂入伙。我第一次到那里,是提着暖瓶去打开水,走进空荡荡的大餐厅,正好见一位姑娘在接着热水。这姑娘长得准错不了,背面就够好看了。我的心又不安生了,二十郎当岁儿也真够郎当的,不见见她的脸面哪肯罢休呢?
      等她接满一暖瓶,又把另一只在水管下放好,这才回过头来。真漂亮,似乎正是我所想到的,一双大眼水光盈盈,方圆脸盘象朵牡丹。她上上下下的几乎找不出什么毛病,只是脸皮儿上有几处不细看就会忽略了的青春豆。我们相互端祥着,认识着,感想着,那接着开水的暖瓶早已水满自流了。
      我愿意遇上漂亮姑娘,然而又因已有的恋情不想再有什么后来者居上的烦恼。我真想结束这浏盼的日子,尽快投入我大海一样的归宿。
      面前这姑娘拿走了她那对暖瓶,我占了她留下的地方。清脆悦耳的高跟鞋声似曾相识,我不由得扭头看她,正好她也回过头来。她真是位美女,要条有条,要面有面的。但愿我能早些晓得她的芳名。
      我来到这里不久,公司副经理的小车送来了我的胖伙计,以后的一年多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我和这位胖子被照顾到保卫科长“一把手”手下,独臂将军自己负责大院内治安,让我们俩守着车间。我们只管人家八小时之外,并不干什么活儿,这样我可又能静心看书了。
      这里的情况我已基本摸清,炼铁厂是地区办的,又叫地区钢厂。原计划要搞个采矿、选矿、团球、烧结、高炉、铸造、扎压一条龙的,现在看它也的确是这样一个轮廓。但也只这样一个外表,骨子里并没连成一体。选厂的精粉,团球厂的成球都得外销,高炉却直接吃着矿石,而炉旁被炉渣埋去一截的扎压车间,没建成就停在了那里。
      这里的人我也见得不少了,却从未发现能与那位打水姑娘媲美的。原来她就是传闻中的钢厂厂花柳映倩,她今年虚岁十九,正时正点的,追求者也正泛滥成灾。我真幸运,刚一来就遇上了她。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外面的姑娘们都以能出入我们的大院儿为荣耀,大院儿内每排房子前,偏偏又都有水龙头和小水槽,正是她们洗衣服的好地方。象皇宫集天下美女,这招待所大院儿也招全厂女郎。
      这里的年轻女工虽不很多,却也真有几位出色的。除柳映倩外,还有炼铁厂的杜玉玲、姚银萍,和选矿厂的俞玫红。
      玉玲和银萍都是长发亮面,腿美胸健,看着舒展而大方。杜玉玲的大眼睛并不亚于柳映倩,逊于其后的是玉玲的脸更方了些,有失于圆滑,近于粗线条的美。然而她的声音却的确如玲似玉般的美妙悦耳。我在日记里这样记着她:“你是一匹壮丽的骏马,你是我丰美的土地。”姚银萍生着一张标准的瓜子儿脸,不过眼睛略小些,眉也又细又弯,双耳倒润生生的有些招摇。她的身材很好,两条又长又美的大腿格外引人注目。
      俞玫红,人们都叫她小俞或小红,也有背地里称她红玫瑰的。她小巧玲珑,身子虽乖乖了些,面容却不乏大家风韵,是选矿厂的小金风,在那里早成了爱情的象征。
      我这时总愿意把柳映倩与荣雪琼相比,可是,荣雪琼似乎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魔力,深深吸引着我。柳映倩也有她的魅力,她象是一棵楚楚动人的水边碧柳,又象是一朵飘飘而来的梦中花絮。可到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柳映倩除了漂亮还是漂亮,象她这样的靓妹可能在别处也不难找到的,而荣雪琼对我来说已属绝无仅有。我觉得如果能与雪琼结合,不仅我夙愿可尝,而且还会有四只手,两个脑袋,这是柳映倩无法比及的。唉,但愿我能接续上与雪琼的关系,在这方面我并不那么情愿去另起炉灶。至于玉玲、银萍和玫红,那就更远了一层,估计也不会与她们有什么超常的交往。然而我也煞是喜欢她们,对她们无须算计和担忧。我很高兴与她们打交道,她们是愉快和美丽的天使,是美好生活的新鲜空气。
      我倒不认为我今后的一切都系于荣雪琼一人之身,我最初动情与之的也并不是她,而是戚书红。然而无论是戚书红还是荣雪琼,她们与我的关系明明都还不是我真正希望的那种。难道我的那位真还在这二人之外?也说不定正是荣雪琼这只带剌的玫瑰,我老觉得她有些象,目前的不协调可能就是那理想与现实间永难弥合的隔阂吧。我也总是不自觉的把她计划在我以后的生活之内,我对她并没死心。我们厂与她所在的工人村近在咫尺,为什么非要咫尺天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呢?可以先再写封信给她嘛,我真还有话要给她说。
      荣雪琼你好,
      求你把我的信看完,这是你很容易做得到的,而我则竭尽全力也无法与贵人攀谈。我真不知道你到底高贵在哪里?学生,学生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仅仅是个高中生呢。在我看来,当代的学生多数都是些奴才,是些披枷带锁的寄生虫。也许你不久将会去上大学,但大学毕业又怎样呢?多数也不过成些模制的小官僚,小衙役罢了。真就值得你这样傲慢吗?你上高中已将近四年,你于心无愧吗!也许你以为你漂亮,可无德无能而单靠漂亮得来的高贵,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恬不知耻的高贵。
      我只所以现在还这么啰嗦,是因为我心目中的你仍还和从前一样,你也一直都还存在于我的心中。这不必隐瞒,也隐瞒不了,你以为不说有地球,地球就会消失吗?你以为憋死气就是摆脱一切,解决一切的办法吗?再说一遍,请给我回信,免得让我找到家里和别的什么地方,让小姐感到不光彩。也许你真的不错,漂亮、自尊、有作为。那么就把这封信当做你上次接待我的报复吧,我觉得你不该那么对我。
      姑娘的慎重应该有,而且必须要有。可那也得看对什么人,是什么情况。给我回封信真就那么叫你为难吗?有什么话不能说说呢?
      可以说上次你不和我出去是对我的误解。也许我们双方全是误解,然而现在我们明明完全有澄清事实的机会,这并不是件什么难事,提笔即可。就算是为了了却这桩事,你也应该回封信呀。我是没怎么考虑你是否已经另有了心上人,因为我看不出来,你也不曾说过。难道你的心中至今还容不下任何人吗?我不强求你做出什么痛苦的,勉强的决定,我只想得到现在和过去的确切情况,你总不会还骑着墙吧。
      你可能不愿见到,或不愿让别人见到什么什么乡,什么什么村。那我就写在这里——安庄乡,小川村,牛志方。
      车间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外人不易来偷,本厂的人却总愿捎带一把。连主任、厂长都睁一眼,闭一眼,熟人老面子,说不倒,打不过的,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呢?象小川的老护林员朱老陆那样搅个天不安,地不宁,人人讨嫌,最后再陪进去性命吗?
      没多少天,我们又来了两个新伙计。“一把手”把四个兵分作两班儿,一班儿十二小时,既防外盗又看家贼。可新来的两位老是回家,并且也和车间这些工人一个调子,少不了带些东西回去。他们都这样,我也有些眼红了。既然没法管,为什么不也往家拿点什么呢?那样也不显得只我穿着裤子,别人都露着羞似的了。也省得他们象对待叛徒、内奸一样的老给我白眼儿看。
      我的胖伙计也因天性所动,不愿让任何人乱拿,可结果还是自己割下一大片皮带,拿回宿舍垫箱子底儿了。到后来他拿东西很难说清是什么动机,有的自己用不上,就是扔了毁了也要干。
      胖子又胖又矮,单就这一副官态,也少不了别人开他的玩笑。何况他又禀赋天真,还是个外地人,早成了我们这里的一个宝贝儿。我也有些象个外星人似的不顺众人的眼目头儿,同样也是走老门子来的,还常和胖子在一起,正好宝贝一对儿。然而这里的人都还给我留些情面,我也总还算得上个严肃点儿的正角儿。我的这个宝贝倒对我有些好处了,这恐怕也成了柳映倩看得起我的一个前提。我老觉得她那样的人是看不起平头百姓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打算与她有什么多余的纠葛。
      我现在看的书都是从旺家堡煤矿图书馆借的,白天我已把上次借的看完了,准备明天再去续借,今晚便出现了断挡。这倒也好,正可应胖子之约去看场电影。
      炼铁厂很少演电影,旺家堡煤矿虽有影院,却还得买票。我们平时都是到二里路开外的7069铁矿去看,那里每星期都公演三场。
      我们走到半道儿,发现土坡上的那片小树林里出来一位袅袅婷婷的姑娘。好个柳映倩,果真是她,别人谁好意思这么招摇惑众,仗着自己俊呢。只见她手里正拿着把野花,另一只手却在小树上拨弄着什么。美倒是美,可看上去又那么的孤单,真有些曲高和寡的感伤。噢,总还不错,原来树林边上还坐着位她的女伴,那要是位小伙子可就好啦。
      这时正好从另一条路上来了一群小伙子,他们也很快便被小树林边的柳映倩给吸引住了。这些人可不象我们只这么看看想想,他们当即便无所顾忌的拿眼前的柳映倩开起了玩笑。
      “去吧,没见人家等你。”
      “想去你就去,我才懒得跟你抢呢。”
      “看你那份德性,要能抢到手,早就脚不沾地啦。”
       胖子也推推我轻声说:“看见那臊妮子了吧,准是发的慌啦,急着找汉子呢。要是没别人,我上去闹她一炮才过瘾呢,我的可硬邦邦了,不信你摸摸。”
      我回家拿雪琼的回信,却又扑了个空。真想马上找她去,可还是按纳住了,倒又给她去了封信:
      你真太可以了,你的那套老办法难道一直要用到老死不成?给我回封小信能株连到你的九族吗?你如此这般的咬紧牙关,一声不响,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你是在学小孩子怄气吗?你虽然个子不大,岁数却不小了,你一味儿肉拧贼一样的憋着,难道就是既小又瘦的人,胎带的特性吗?
      荣雪琼呀,你太让我寒心了。我对你的感情也不是一年两年啦,我们两人的这点事儿,你心里一定早已明明白白。你老是置之不理,真叫人难以忍受。对我来说,你早就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为什么我们通通信,谈谈心都不能呢?我没考上大学,也还没有一份较体面较稳定的工作,难道这才是你不理我的真正原因吗?我再一次的求你,给我一封回信。
                                    安庄乡、小川村、牛志方。
      又该等回信了,幸亏有我的书山学海,否则单就这个等字也够熬煎人了。我正看着书,疏忽间有辆不明来历的车早已停在了车间门口。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车间主任和几位师傅已开始帮着两个陌生人往车上装钢管和角铁了。说是已经给厂里交了钱,然而上车的东西似乎并没个确切数目。临走时,那位干部模样的陌生人从黑提包里拿出一条高极香烟,给在场的人丢散。当递到我这里时,却被意外的拒绝了。身边的一位师傅有点尴尬的劝我:“拿住吧,不要白不要。”那人又趁机递了回来。我不抽烟,也从心底里不满这不明不白的交易,还是执意谢绝了。那位有身份的客人没了办法,也托词说:“不要白不要。”便放回黑提包,上车走了。
      柳映倩可能也刚回了趟家,领来了一位可爱的小女孩,我去伙房买饭票时碰到了她们。那位小姑娘才五、六岁,也被她给上了装,眉心上还点了颗鲜红的美人痣。这“小美人儿”可能是她小妹,或者是她姐姐、哥哥什么近亲的孩子吧,跟她那么相象,长得怪喜人的。
      她们到餐厅打开水去了,真盼望回来时再能遇到一起,那样便可以以这孩子为借口跟她说句话了。可是,我真还不会逗弄小孩儿呢。逗孩子的话我根本就说不到道儿上,往往不仅把自己弄得面红耳赤,也让别人跟着难受。跟一个似懂非懂的蒙童绕圈子,旁观的大人们虽然都熟视无睹的迁就,我却禀性难易的总爱叫真儿。我从不抱人家的孩子,老是躲避这种难堪的场合。
      我从事务长那里出来时,她们也出来了,正好又要走到一起,可我的心已经跳荡得不正常啦。我们正一步步的接近着,我暗暗催促自己,一定要跟小孩子说几句话,最好能以这孩子的俊俏为话题,跟柳映倩说上几句。可我硬是死望着柳映倩拉着的小孩,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那小女孩也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我,象是好奇,又有些害怕。
      伶俐的柳映倩可能早已洞悉了所有这一切,很可能她也希望这小女孩能促成我们蓄谋已久的交往。这事儿好好的本该全看我了,可我真太不争气太不中用了,关键时刻话腔子卡了壳儿。此时此刻,也只有寄希望于中间的这位乖小孩子啦。然而这孩子也怯了场似的,没能象我等待的那样,说出一声“哥哥好”之类的乖乖话来。拉着她的那只大人手,也生气似的攥紧拽了一下,小女孩哇的哭了。
      唉,真不该让人家小孩子也跟着受委屈。又完了,我们已经都到了叉路口,只得分开。分就分吧,也不必太得寸进尺,反正也到不了一起的。
      我又白等了不少天,看来荣雪琼是不会给我回信了。可她越不理我,我倒越放不下她啦。找她去,看她怎么办,就这样让她给闷死也太没劲了。就是做鬼也该做个亮堂鬼,不再去找找她我真还有些不甘心,就算是最后的努力吧。
      旺家堡中学也今非昔比了,学生们已搬进了新建的教学楼,楼前的小广场中间还有尊雪白的塑像。那是一位端坐捧读的少女,她的脚前鲜花盛开,她的周围绿草如茵。她倒是和雪琼一样的清秀,一样的洁白。不过雪琼的额头和面庞比她略阔些,身材却没人家修长。
      我先在宿舍找到了旺秋成,得知荣雪琼正在三楼考试。没等多久,我便看见她从三楼的一个教室里走了出来。她今天穿得洒脱入时,上身是件白色卡克衫,下身是条浅蓝牛仔裤。她那齐脸的短发被春风抚动着,行色匆匆步履轻快,比上次给我的印象好多啦。然而她下楼后却从宿舍推出辆崭新的自行车,飞身上去,燕子一样的出校去了。
      完了,没什么转机啦。我望着雪琼消失的方向,凄婉地自我安慰:这样也好,就让我永远摆脱这种难堪的尴尬吧,去她的好了,我应该给她自由。
      我故作轻松的与几位老同学边走边谈,他们把我送出校门,又送到街口。没想到荣雪琼竟抚车停在那里。我惊讶地发问:“怎么她在这里?”马上又猜测说:“是不是她去逛了趟门市,刚回来正好碰上我们呢?”秋成眼望着仍停在路边的雪琼催我说:“是在等你呢,快去吧。”我虽然是个被她抛弃的冤大头,可也仍还渴望着能再次接近一下她,更希望能风回云转,再续情缘。
      我急步向她走去,身后传来同学们关切的声音:“别着忙!”“注意看车。”可还没等我来到跟前,她却又推车走了。我的步子这才又慢了下来,心也凉了半截。
      我们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着,刚要又走到一起,她却上了车。幸亏她没骑多远重又下来了,我连忙跟了过去。快要够着她时,她倒又骑上车走了。
      看她骑得并不快,我猜想她大概是要到没人的地方才肯跟我说话,管她呢,她等我更好,不等我我也得回厂里去呀。我干脆象钟表一样按部就班的走自己的路,不再着意去追她了,两条腿怎么追得上两个车轮呢,走就让她走好了。我们现在早已出了村,她也终于又停下车等在那里。我兴冲冲的来到她跟前,刚要说话,她又象突然改变了主意似的上车跑了。
      她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上车,一会儿下车,走走停停的,是她的自行车有毛病,还是她有毛病?这不是存心拿我开涮吗?我必须得抓住她,不能让她就这么从我眼前溜掉。我打算截辆自行车追她,却等来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怕惹出什么麻烦忍住让了过去,焦急地看着荣雪琼逐渐远去,被一个小丘包遮住了。现在路上骑车的人真少,真太少了,总算又等来一个,却是位姑娘,犹豫中人家已经过去。算了吧,怕是追不上了。正苦恼着,又来了位骑车的小学生,我急忙拦住,恳求了几句驮上他,朝雪琼追去。又一次出乎我意料的是,没追多远,却见荣雪琼早又等在了那里。我忙刹住车,让我的小朋友继续赶他的路,自己朝雪琼走去。
      “雪琼,”我来到跟前叫她,她没答应我,反倒推车想走。我伸手按住了车把,她却突然怒喝道:“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她的声音那么乖戾,真让我吃惊,谁知女人们都怎么回事呢,她不是很容易就能把我甩掉吗?为什么又这么厉害起我来?她现在倒成了个乱叫乱咬的大花猫,而我则只能是个反正都对不了的小老鼠了。我慢慢缩回手,平和的压低声音说:“我想跟你说点事儿。”她也平静下来:“你说吧。”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不知怎么说才好,又怕失去这难得的机会,于是拖委道:“咱走着说吧。”
      我和她默默地走着,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和她走在一起真是一种享受,她也真是一位漂亮聪敏的姑娘,可爱得象只小白鸽。怎么才能得到她,才能具她为已有呢?我这不是正喜欢着她,正爱着她吗?
      “你说吧,我听着呢。”还是她耐不住性子的催促了,我仍没话可说,只想永远这么的走下去。
      “你快说呀,你咋不说?”没过多久她又催我了,但马上又改口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我,我已经有了,是家里给订的,我很小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家里就给订了。我和他的老家都在一处,知根知底的,我看还可以。”我不大相信她的话,怀疑这是随编随卖的东西。这很可能是她信手拈来应急用的,就象那次突然弄出个哥哥来一样。她这个机灵鬼,真让人难以捉摸。
      我猜疑地望着她,她的眼睛只迷茫了一下便宁静下来,与我相视在一起。我又进入了那熟悉而宽逸的境界,多么晶莹的眸子呀!这不是她又能是谁?我们都不知不觉的远离了时下这虚弱的话题,离开一切,静谧安恬,默默无语。我正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她却又一下子如梦方醒般窘促起来,急慌慌的低下头问我:“你还有什么事呢?你说吧,我,我等着你说呢。”
      “你咋不给我回信?”
      “我看你的面儿才没给你回信,也没给家里说。”
      “什么是看我的面儿?那更应该回信呀!给家里说不说又怎么回事?我咋听不大懂。”
      “你骂得我多难听呀!”
      “我骂你?我怎么还骂你呢,没有吧?我求你,你不答应,我就骂你?没有没有。”
      “怎么没有?一封比一封骂得难听,一回比一回骂狠。”
      “没有的事,你都把我弄糊涂了,你说说我怎么骂你的?你说说。”
      “你,你说,你说我笨。我是笨,你聪明你怎么不考上?”这话从她嘴里说出,倒有些让我看她不起了,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今天才算和她多说了这么几句,她的话急急慌慌的,那么容易激动,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怪孩子气的。我暗自叫道:“还是个小姑娘呢。”
      我可不认为我信里有骂人的话,我也并没说过她笨,于是反驳她道:“雪琼,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可没说过你笨。我一直都认为你聪明过人,我也巴不得你能考上大学,到那里你才能真正学些东西。我甚至觉得你考上大学后,反倒会对我更有利,那样说不定你会比现在更好追了,我倒真想督促你一下的。你说我一次又一次的骂你,可我想得头蒙也凑不出来呀,弄得我都记不清我写了些什么啦。”
      “你忘了,我可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骂得多难听呀!”她的话沉缓下来,眼神也象是正在回想,那里面似乎有着些不堪忍受的屈辱和无法消散的仇怨。这么的停顿了一下,她又说:“其实我还用愁啥呢!我是商品粮,就是考不上大学也能安排工作,我们这里也很好安排的,不信你打听打听。对象的事也早就在我还不懂事儿的时候家里就给订了,现在看来倒也不错,这才不会有啥闪失,我也想就这样了。”
      她的个性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怎么信她的话。我想从她眼睛里找出什么破绽,眼见她象是思索了一下什么,又转过脸来看我。她怎么还是这么眼巴巴的望着我呢,这倒把我弄得不知所措了,既然她不说话我就该开下口啦:“我,我看咱们之间总也还有些什么吧?”
      “没有,你看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呀,我快到了,你还有啥话就快快说吧。”
      “你不是要回家吗?”
      “不是,我是去姑姑家,眼看就到了。”
       我又觉得她是在撒谎,她可能怕我摸近她的家门吧,真要这样那还有啥好说的。“去吧。”我泄气道。
       她骑上车离开我时,又好象觉得还少了些什么,便在车上向后回话说:“谢谢你对我的感情。”她说罢等了等,觉察出不对头,才径直走了。

 

[本帖已被wjgwjj于2007年10月20日11时48分45秒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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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作者:长河拾尘  发表时间: 2007/10/20 16:02 

回复:怕什么呢

唐突就唐突吧,怕什么呢。不能为了斯文的肉而丢掉天真的骨,文明和野蛮的区别并不在这里!

小说里有许多类似这样的不错的语言.写得细腻,但感觉在人物与情节的安排上杂散了一点点,还有若更多在典型细节上下些功夫,小说就更耐读了.

欣赏!远握!



※※※※※※
【幽梦帆影】欢迎你—http://dream0412.forum.xilu.com/
 [3楼]  作者:dream_梦儿  发表时间: 2007/10/20 20:01 

晕~~~~~
这"我"到底爱的是谁哦,迷糊中!:))

※※※※※※
在静静的书柜的陪伴下,在寂寞中,于乳白色的台灯光晕里,铺上雪白的稿笺,在上面涂抹着淡蓝色的梦……
 [4楼]  作者:长风起兮  发表时间: 2007/10/20 21:39 

同感

与长河同感。

作者毅力非凡,小说语言流畅,祝你成功。

[楼主]  [5楼]  作者:wjgwjj  发表时间: 2007/10/21 15:06 

Dream_梦儿、长风起兮、长河拾尘好,听惯了赞美,一下子提出意见,好象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很自卑呀!!!
[楼主]  [6楼]  作者:wjgwjj  发表时间: 2007/10/21 15:25 

Dream_梦儿、长风起兮、长河拾尘好,开个玩笑。不怕朋友笑话,小说《红夙》历时五年之久写成,又经三、五载修改,来到幽梦帆影幽梦帆影
 [7楼]  作者:dream_梦儿  发表时间: 2007/10/21 21:27 

祝贺wjgwjj!

首先祝贺朋友大作问世!

其次感谢朋友对幽梦的青睐,能将历时五年之久写成,又经三、五载修改,第一次问世的美文首发幽梦

另外,请相信幽梦家人一定不会辜负朋友你对大家的信任,会继续认真拜读你的美文,并给予真诚的回复。

周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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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静静的书柜的陪伴下,在寂寞中,于乳白色的台灯光晕里,铺上雪白的稿笺,在上面涂抹着淡蓝色的梦……
 [8楼]  作者:dream_梦儿  发表时间: 2007/10/23 23:34 

《红夙》小说连载 (1—6)作者:wjgwjj

http://dream0412.forum.xilu.com/msg/dream0412/m/147563.html《红夙》(6)  

http://dream0412.forum.xilu.com/msg/dream0412/m/147415.html《红夙》(五)  

http://dream0412.forum.xilu.com/msg/dream0412/m/147320.html

http://dream0412.forum.xilu.com/msg/dream0412/m/147271.html

http://dream0412.forum.xilu.com/msg/dream0412/m/147124.html   《红夙》(二)

http://dream0412.forum.xilu.com/msg/dream0412/m/147101.html《红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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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灵深处,总有一处净地、属真的、属灵的、更是属纯的。

[本帖已被dream_梦儿于2007年10月23日23时49分18秒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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