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芳草芨芨
      在家过春节期间，有幸和村里一些老同学们聚了聚。王三平是和我一起去的"元中"，刘小峰在初中耽搁了一年，他是和戚书红一同去的。让人高兴的是几位久违了的女同学这次也叽叽喳喳的聚到了一起，她们是元云秀、宋丽花、赵英茹和崔小楠。如今她们都已是大姑娘了，尤其是崔小楠，她真越来越出落了。过大年当然都穿得新新鲜鲜，天生丽质的小楠也最会打扮。她鲜艳的穿着件红上衣和一双红布鞋，目光熠彩，体态可人。
        这位小楠同学的青春美丽真太显而易见了，我本来就对她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好感，现在却突然变成了非份之想。我的这位年轻的老同学确实吸引住了我，在家过年的这些天，我几乎天天都想着她。我们现在这年纪正是个做梦的年纪，而且桃红色的梦也做得最多最酽。
         "元井中学"的女生们也爱穿红衣裳，白衣少女的那件鸭绒袄就是红色的。她也不仅有顶白绒帽，还有顶红绒帽。那顶"小红帽"在去年冬天的冰天雪地中，又为她添了不少光彩。这次回校倒想看看她还能弄出些什么花样来。
       一到学校我就开始找她，只要从她们的二楼经过，回回我都留着心。上去就慢慢悠悠，下来更磨磨蹭蹭。这回本来又失望了，都走到一楼了，却忽然觉出上方有个红影，忙退回一步，向那里仰望。我这举动当然显得有些出格，引得上面那位也停顿下来向下看我。我见到的是一件更红更艳的鸭绒衣，可穿它的人竟然是"小小菩萨"。护袖姑娘这次当然没有戴她那花格子护袖，不过，她可能是乍穿这东西的缘故吧，那神态看着有些不大自然。
       现在学校里穿鸭绒衣的还不多，属比较超前的，这样的装束与"小小菩萨"的习惯有些不大对号啦。然而也不该奇怪，别忘了她正妙龄十八，真也是满院春色关不住，一只红杏出墙来。
       我的小菩萨在穿这衣服之前是不是也曾想到过我呢，我在她那显得羞怯的眼神里，找到了一缕冒失的惊恐。那神色好象在问谁，又象在自问："这样对不对，该不该呢？要是弄砸了可怎么办呀？"她的顾虑太重，牵扯到举止上，她的心也沉沉的，流露在行色里。她的眼神那么的复杂，更让我左思右想，忙于察猜。
       护袖姑娘温馨清纯，平易近人。不过她的肤色的确暗亚了些，有点灰姑娘的意味，不象白雪公主那么明艳照人，这也可能正是她珍珠埋没的原因之一吧。然而她在我这里却埋没不掉的，从开始到现在，她都从未流落到我心外过，她一直都娇藏于我的心中。我还想入非非的编派着，让公主做妻子，让丫头做情妇。因为我的灰姑娘不但有标致瓷实的体态容貌，她还让人觉得更亲密无间，更随心所欲。这是纯自然的渴求，无条件的适意。丫头的一切，犹如纯属己有，毫无窃取感，更无前忧后虑，没有顾忌和打算，信任得脚踏实地，亲近得你我不分。
        护袖姑娘可以代替一下戚书红，却还包办不了荣雪琼。标致持重的丫头子当然可做我的贴心人，却满足不了我高高在上的头脑。我倒真有点看她不起，可以更随便一点的放置她，反正她都是我的了。
        一向腼腆的护袖姑娘都敢穿这么红的鸭绒衣，白雪公主又该穿出件什么样的新鲜衣裳呢？又一次出乎我预料的是，荣雪琼新穿出的竟是一件青色的条绒卡克。这青色发沉发暗，倒象是旧的，但也更完善的显衬出雪琼那雪白娇好的容颜，清秀娟俊的身材。好一件秀妙雅致的青色条绒卡克。
       要说洒脱大方，校园里能与荣雪琼一比高低的就只有我们的后启之秀，韩霞艳--韩笑姑娘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新的一年级已入学一个多学期，这位韩霞艳便是新生中脱颖而出的一位佼佼者。现在很多人都叫她"韩笑"，有的干脆就叫她"红苹果"。她那苹果一样喜人的脸蛋儿总是泛着红，含着笑。一对美妙的笑靥时隐时现，看着令人心甘如饴。她活泼乐天，在不少人的心目中早已后来居上，赶上并超过了荣雪琼。
       我们的班长可能就更喜欢这位韩霞艳，说不定还爱上了她呢。我见他的日记里有这么一段话："从宿舍到教室，从教室到宿舍，我们中学生的生活就是这么单调。在这平平淡淡之中又怎么来寻找生活的乐趣呢？她来了，宿舍的窗口立刻迸发出无数双闪亮的目光。她长得多好呀，使所有的男生都为之倾倒了。她穿着一件绛红色上衣，美好地衬托着她那粉里透红的苹果型脸蛋儿。忽闪忽闪的长睫毛下，是一对活泼热情的大眼睛。丰满的胸脯显得她已经发育成熟，两条美丽的大腿把米黄色的裤子撑得浑圆滑畅。爱好运动的双脚上是一双粉红色的便鞋。她那么的热诚无邪，那么的充实开心。她天生爱笑，红苹果一样的脸蛋儿上，一对令人欣喜，叫人陶醉的酒窝儿时常荡出。她这颇富生色的笑靥，不知抓住了多少颗年轻男生的心。她就要走过去了，好些人都情不自禁的喊她：‘韩霞艳'，‘红苹果'，‘苹果到秋天'。她终于转过脸儿，习惯地莞儿一笑，两个酒窝儿一边一个。‘啊，万岁！她对我笑啦，她是对我笑。'同学们争抢着她的笑，自己也都在笑。"
        这位五十二班的班长名叫解新社，副班长是位女生，叫武俊英。这二位的职务自始至终都没变动。因为男女隔膜，副班长便自觉的独揽了女儿国的大权。除例行的搬发作业外，擦玻璃，扫地等，她都主动招集，积极带头。
        学校每星期一的早饭后都有一次大扫除。早自习一上完，男生们便都争先恐后的窜到伙房排队打饭，温温而雅怕人磕碰的女生们却自觉地等在后面。往往是施强好胜的蛮小子们狼吞虎咽完了，她们才开始细嚼慢咽。再等把饭吃完，那仅有的一些扫帚早就被一抢而光，甚至连卫生区也已经被男子汉们消灭干净了。
       又是一个抢扫帚的星期一，我们都吃完饭了，仍不见班里的女生们来。往回走时倒碰上了她们，有的还对我们偷笑呢。到了卫生区一看，才知道这里的活儿已经被她们干完，这很可能又是武俊英领的头儿。然而她们的风格并没一直这么高下去，她们的人太少，干不来的。从这以后双方就自觉的达成了一项默契，她们打扫一阵才去吃饭，我们吃罢饭后接着干完。
        其实，我对这位女班长并不是没动过心思，也许真能与我和的来的正是这路人。她们聪明好学，务实干练，刻苦谦逊，富有品德。戚书红就属于这类人，可惜书红和俊英都相貌平平，否则准不会就这么平安无事的。在当下这个年纪，在情爱这方面，左右我的主要还是浮在上面的情感，而不是沉在下面的理智。我朝思暮想的是白雪公主，是小小菩萨，当然还有红苹果和她的笑靥。
        学校正在筹办春季运动会，已给我们分派了修整操场的任务。我去姑姑家借工具时，又见到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其实这之前我也不时的见到过这位从未打过招呼的"老相识"。事也凑巧，戚书红就曾长时间的借宿在她家，真要想结识她并不缺人介绍。不过，我现在对书红都不那么关心了，也就更无暇顾忌她了。看来我们都在无意中给自己划定了一个范围，实质上我确是有点看她不起呀。然而这也不必有多余的疚歉，她自有她的生活，这回我就眼见她正跟一位青年拉扯在一起。让人担心的是，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和谐，两人正在那里争让着一个包裹，好象是从家里一直推让到了街上。
        那姑娘一见我，脸上更红了，水汪汪的双眼里，泪珠夺眶而出。她忙转过脸双手把包裹用力一推，扭身跑了。她往回跑的脚步踉踉跄跄，险些摔倒。我望着她的背影想了很多，以后的一些天也都老这么想到她。
        实际上光学校的事就够我想了，她那双迸出泪花的眼睛终究又被欢腾亢奋的运动会排挤到了一边。隆重热闹的开幕式完毕以后，各项赛事陆续展开。天气乍暖还凉，一些男运动员却脱去衣裤，亮出了健美的腿臂。他们中还真有几位美男子呢，一定引起了某些女生的注意，荣雪琼很可能也有所心动的。
        看场上观众们的位置每天都在变动，我也每天都在寻找那位让我烦恼也让我惦念的荣雪琼。一旦找到那双美丽明亮的眼睛，我这在运动场上到处游移的目光，便象打滑一样的，老朝一个方向走私了。
        田径运动会后，又进行了拔河赛，篮球赛。春暖花开，阳光灿烂，操场边的几行钻天杨也已嫩叶婆娑，哗哗作响了。
        那新鲜油嫩的杨叶，在和煦的东风里翻动，在明媚的阳光中闪烁。列队相迎的杨树前，荣雪琼穿一身蓝英英的海军服姗姗走来，长发和披肩被春风撩起，与万叶共舞。蓝衣玉颜，明眸皓齿，一切都清新亮丽，明艳袭人。恐怕就连那白杨主干上的一圈圈树眼，也会被我们的漂亮姑娘所吸引的。
        有关运动会和篮球赛的议论越来越少，可是对"大海的女儿"则常谈常新。"大海的女儿"是荣雪琼最近常穿的那身海军服给她带来的又一雅号。对荣雪琼这等样人，从来就是有赞赏的，也有鄙薄的。
       "荣雪琼呀，太瘦了，简直就是芦柴棒。一看见她，便容易让人想起万恶的旧社会，怎么能和人家韩霞艳同日而语，韩笑姑娘才代表美好的新生活呢。人家那才叫充满青春活力，那胸脯，那大腿，那小屁股，真妙不可言。若是换上荣雪琼呀，踢她一脚，能顶断你的脚老大。"
        "你是不是正好说反了，我看还是‘大海的女儿'弹性好。如果你踢‘红苹果'能弹你一溜滚儿，那你就不敢再踢荣雪琼了，一踢她，恐怕就把你弹到外太空啦。"
        想踢荣雪琼屁股的人没敢踢她，她自己却不知去向了，弄得我们这些人都失去了目标。开始还谁也不好说什么，没过几天，就都按捺不住了，各种奇谈怪论纷纷出笼。什么"荣雪琼失踪了"，"荣雪琼住进了妇产科"，"荣雪琼得了癌症"等等。打听的人多，知情的人也多，还有人说"白雪公主"早已香消玉殒，一命乌乎啦。正说得邪乎，"大海的女儿"却又活生生的显现在我们的眼前，和春天里的鲜花一起，在校园里开放、飘香。回头算来，她也只不过小别数日而已。
         天很快热了起来，人们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更单薄了。二楼的靓女族当然忘不了自己的内在优势，有位一向大方的姑娘，顾影自怜的把腿伸进了栏杆上端的横格子里。那丰腴的大腿被弄成了条肥美的扁鱼，不少人的目光被吸引到这条美鱼上。我看过那大腿后，又看她亮在栏杆外的手和手腕，还有她多露出一段的光胳膊。一边看着一边犯起了思量，女人呀，女人，你们就是有着一种说不清的魔力，说不清却感觉得到呀。不好，我这目露淫邪的眼光竟被抬起头来的荣雪琼看了个正着，她这一眼似乎直戳我的肺腑，弄得我无地自容。我慌张窘促的收敛了那方曾肆意的目光，羞惭愧疚得不敢正视她，也不敢逃避她，可怜巴巴的弥望着她，等她发落。我正尴尬得难受，却见她一下把衣袖捋到了肘后，整个一条白皙柔润的小臂裸露了出来。我的眼睛随之一亮，更加贪婪无忌的死盯上她这条娇白雅美的玉臂，同时听到身边有人喊叫起来："真白呀！"
         我每次看荣雪琼，本来就没多少顾忌，此后就更加放肆了，毫不掩饰满心的贪欲。
         我虽然时常遇上荣雪琼，可难得这回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的双眼早没了遮拦，都很近了还那么不错眼珠的看着她，象是要存心挨上去似的。她的脸面越来越真切了，那雪白上居然浮动起一缕羞红来。真没想到这雪儿也能着火，没想到她也会害羞。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雪人儿真的活转过来，堕入红尘啦。看呀，她那雪白的脸上正泛着红呢，那迷人的红粉在娇白的嫩面上浮动，多么难得的红晕呀！多么难得的美艳。真太美了，美得象妖，象仙。我不禁专注起这无尽的美色，心情冲动得想把她永远的存留住。
        天长了，晚饭前多出一大段时间。同学们大都上了街，我也终于被冲天的红光从书桌前招唤了出来。外面红天红地，红墙红树，一切都被夕阳映红了。
        我心旷神怡的欣赏着眼前的彤霞红阳，赤宇火天。楼下忽然传来一缕熟悉而清纯的声音，这妙音比美景更能打动我的心。寻声望去，不仅有料想中的"大海的女儿"，居然还有笑靥荡漾，青春勃发的"红苹果"。这两颗星星竟然撞到一起来啦，怨不天地都红得这么开心呢。她们怎么搭上伴儿的？这也叫猩猩惜猩猩，"美女爱美女"吗？她们倒真是美到一块堆儿啦。对，还缺那位"小小菩萨"，不过，她可能和这二位合不来的。比较而言，这二位毕竟接近得多，看她们正手拉着手，亲近得象一对姐妹。她们手拉手在楼前广场上闲散的游逛，喜气洋洋的晚霞，笑照着这两朵漂漂亮亮的校花。丽人和美景流光溢彩交相辉映，早把我的灵魂招引出壳了。
        真是天公作美，独为我设置了这奇妙的艳遇。她们正散慢的逛游着，悠闲的说着话。雪琼抬手朝三楼这里指了指，象是和霞艳商量着要一起上来似的。现在三楼的阳台上只我一人，她们本该不必有太多顾虑的。可是，霞艳瞟了我一眼后，脸已经红了，红得比彩霞还好看。我是多么的喜欢她们呀，又多么的想让她们也喜欢我。她们真会上来吗？雪琼可能要来，霞艳却已经不好意思了。谁知她们说了些什么，要是没地方去，倒真该来这上边走走的，俊鸟登高枝嘛，这儿多高多亮呀。我满心希望她们能来，却也担心她们来不了。因为这里可是我们这些虎狼鹰鹞的老巢，那两只小鸟，两只上帝的羔羊，真要是来，可得有千百倍的勇气才行呢。我终究没等来什么，见她们进了楼梯口便不知去向了。
        若没什么事，我是很少上街的，对元井大集也不怎么感兴趣。学校也抠门儿的很，大集之日都不肯放空一节课，不是跟星期天兑换，就是挤占早自习。眼看就到来的这个集日可能也例外不了，随便它吧。
        大集这天我自己先就为难了一阵，不去心慌，去了又怕同伴们逛起来没完没了。后来虽然勉强跟去了，可一上街又后悔起来。终于离开同伴，一个人早退了。
    我们上街本就没什么当紧事儿，要说当紧，那便是看姑娘。尽管我独自回来时行色匆匆，却也并没忘记左右浏盼。可我并没有对这种浏盼寄多大希望，不经意中，忽然发现一个匀称和谐，秀美温馨的侧影。刚想细看，却又觉出她似曾相识了，怎么不是她，正是"小小菩萨"。她多么的可人，可亲呀，大集上真能与她相比的实在难找。可她总也显得有些畏首畏尾，不够果敢。她越是这么难为情，我倒越想接近她。今天真是个好机会，正好趁人多混乱去挨挨她，拥拥她，要在平时怎么能呢？
        她已经近在咫尺，不仅伸手可揽，恐怕都感觉得到呵护了。可我突然又畏怯起来，唉，最好别让她发现只我一个人。她比我强多啦，手儿正拉着位好伙伴。我怎么连个和的来的人也拉不着呢，这么人单势孤的，让她见了岂不小看与我？我没敢惊动她，只是私下里在一边偷望。我见她另一只手里掂着一个好看的单布兜，提手儿是两个光滑圆润的仿玉环。这布兜的色调是那么的素雅，物和人一样的清香可亲，就是能拿拿她这小布兜也是一种享受呀。此刻，她已与我拉开了些距离。她可不象我这样的乱晃着脑袋到处眩磨，跟了她这么一阵，竟然毫无觉察，倒是她的那位同伴疑疑惑惑的瞟了我几眼。
        我在元井中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不仅白天跑堂，夜里也骑车回家。自从表哥有了孩子，姑姑家便今非昔比啦，不但孩子哭，大人也闹，一天到晚钱、钱、钱的吵个没完。婆媳之间，夫妻之间，母子之间，结成了一连串解不开的疙瘩。晚自习回来已经不早了，北屋和东屋却还在起劲儿的争吵。弄得我这个做晚辈的，还得煞费苦心的跟他们劝架。
        当然我不想在姑姑家借宿还另有原因，因为姑姑的邻居，那位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的姑娘，成亲后没多久便投井自尽了。
        当下，元井村的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桩事，我也是从这街谈巷议中才得知她叫沈明兰。人死了，说什么的都有。传闻这短命鬼犯着水忌，天生就是死在水里的命。还得理不让的说什么："要不她的眼睛怎么老象是坑着水儿呢？"唉，这双水灵灵的眼睛呀，谁知那里面藏着多少美好的东西。可美好的东西往往不能长久，太可惜了。
        不怨天，不怨地，都怨她没遇上有情人。如果我要是她丈夫的话，决不会让她这么去死的。沈明兰的夭折，促使我暗自立下了一个谨记在心的信条。尽管这世间往往都是多情反被无情恼，我却要宁做被恼的有情郎，不做恼人的无情汉。
        走读毕竟不如留宿方便，我一觉醒来天已经变了。时间虽然还来得及，却因为怕下雨，便急匆匆向学校赶去。半路上就刮起了大风，来到元井时已刮得天灰地暗。就在这山雨欲来之际，我却意外的遇上了护袖姑娘。现在街上已没了行人，风里又夹杂进了些零星的大雨点子，可她还要上哪儿去呢？她手里掂着的还是那只素雅的布兜，我们都欲说还休的观望着，猜询着。我一心想保护她，遮蔽她，我的车坐后带着雨衣，要是能给了她该多好啊。她可能不会远走的，大概是村里有亲戚。我的自行车慢得都快停了下来，可也仍还没开口跟她说话，终于又失之交臂的背道而去。然而我们都还回望着对方，双眼分毫未曾相离，眼神也都格外的深切，既是探问又是嘱咐，是劝阻又是护送，也融入了风雨中的相依相顾，如同一生的携抚与同心。
        天下了雨，课间里又有些同学故伎重演，向二楼的女生们洒水。下面也并不示弱，用粉笔头还击。粉笔头用完了，又都换成了湿纸丸。据高临下的男子汉们当然占了优势，打得人家不敢出头。这也真事与愿违了，弄得下面的女生们整个上午都没敢露面。其实姑娘们本也愿意抛头露面的，到了下午，我眼见荣雪琼习惯地走近了栏杆，刚要抬头，却又突然想起了上午那实力悬殊的交火，发狠的朝栏杆上登了一脚，扭身回去了。
        雨过天晴，山川如洗。一群鲜净的白鸽从远处飞来，掠过栏杆，盘桓在楼顶。我们正抚在阳台边仰望着，突然听到了一声召唤："翻个跟头。"只见两只鸽子扑啦啦一齐在空中翻了个身。这是不是巧合呢？那天使一样的白鸽真能这么听从人的命令吗？我正在犯疑，又听到一声吆喝："再翻一个。"那两只白鸽果然扑啦啦的又一起来了个空中大翻身，引得不少人拍手叫好。
        鸽子飞走了，二楼的女生们仍还没人出来，她们大概还记着仇呢。没要紧，还有更下一层，更年轻活泼的一年级呢。
    教学楼左前方保留下来的几间平房里，前不久住进了一位体育老师，韩霞艳她们常去他那里喝水聊天。我们当然都知道这位"红苹果"，我也只觉得聪慧的她早就全知道了爽朗的我。我在这个时候，就是这个看法。觉得到处都是爱，到处都是情。
        我对这位韩霞艳的好感正与日俱增呢，有时甚至想到，对我来说最可取、最有前途的还是这位后来者，还是这位有着旗帜一样鲜明个性的姑娘。我们的"红苹果"在很多方面都赶在了正点上，真就象是"苹果到秋天"。相比之下，护袖姑娘就显得平庸多了。卫道护法的小菩萨很有些小家子气，她这样的人似乎一辈子都只能跟着大溜儿走。她倒象是个没有派别的角色，遵循的似乎是中庸之道。然而，真若走上了人生的不归路，她也只能不是偏左就是靠右，其不知中间道路根本就子虚乌有。跟着她走似乎万无一失，其实是自陷困境。让她跟着倒是好事，怕只怕她不敢跟，或跟不上。"白衣少女"真象是在引领时代新潮流，这位"大海的女儿"倒浪漫时髦，可也太注重形式了，怕只怕到头来她会只剩下个驱壳。她的时髦归根结蒂也是一种俗陋，既是媚俗又是投俗，这也表现在她那玄玄虚虚的品质和不可捉摸的为人上。与她纠缠下去，谁知会被带到天堂的云雾中呢，还是地狱的迷津里。就是现在，我看她也仍还是"雾里看花"。
        只有这喜人的"红苹果"热情赤诚，纯洁奔放。很可能只有在这位生机勃勃，永不倦怠的韩霞艳这里，才有我这活跃豪放的性格得以发展的广阔空间。可惜我仍还无从与她交往，她也无法把前两位从我的心中排挤出去。和她相处才刚刚开始又快要结束了，但愿有缘能续上它一年两载。
        韩霞艳就在楼下，她端着一杯水边喝边跟同伴们聊着。三楼的这些人一直都在留心着她，见她喝完后又去屋里倒了一杯，有人便不失时机的向她喊话道："喂，这杯给了咱吧，这里可大旱三年啦。"她仰脸一笑，荡出一双美丽的酒窝儿。我们见回报的这么好，兴志更浓了，一点去意都没有，眼巴巴看着她喝水谈笑。她也不时的停一下，瞟瞟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观察哨。等到韩霞艳端出第三杯水时，我可来了灵感，斗胆冲她喊到："喂，肚大啦。"我这一语双关，她一下子理解了个透彻，忍俊不禁，满满一口水喷了个痛快。
        经过一番周折，我终于被允许报考文科了。不久，黑板报上便登出了考生名单。这名单开始还有人围观，很快便没人理它了。
        可是，我却在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意外地发现荣雪琼只身孤影的在名单前认认真真地查看着。她找什么呢？是找我的名子吗？她当然不知道我报了文科，要是还在理科这边找，那可真得找个时候呢。我远远的监视着她，一直等到她把这边的名单看完。眼见她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刚看过的大黑板，意犹未尽的慢慢离去了。
        告别晚会也算是我们的最后一课吧，桌上的书本儿已经换成了葵花子儿，花生和包纸糖。教室里开着联欢会，外面却下起了雨。幸亏我带着雨衣，我所有的东西都弄了回去，我实在没心情再在这里多呆了。晚会最后是分发助学金，我们的班主任唐彩英老师手拿着钱钞来到我面前时，竟转喜为忧的皱起了眉头。她为难着解释说："这里可能没有你的啦，等明天你去文科班看看，说不定在他们那里。"这助学金虽然只有五块钱，但对我们来说也的确是个数目，可我却明明再不想等什么明天了，一狠心，终于大大咧咧的堆上笑脸说："没有就算了吧，不当紧的。"这倒弄得我们班主任也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利索的给了我钱，把这点麻烦自己全担当了起来。我再也没什么可纠缠的了，毫不犹豫地穿上雨衣，登上车，朝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