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风起兮
捕捉鲇鱼,没有别的好办法,大人们就拿来大队开山用的炸药、雷管"炸鱼"。把炸药放进大瓶子里导火线联接好封严瓶口,点燃扔进深坑,人们跑出老远儿躲藏起来;"轰"的一声巨响,水柱掀起刚落下来,人们很快跑到跟前下水抢鱼了。炸鱼的人不让我们小孩子捡便宜的,派专人看管不让我们下水。
望着水面浮起一层层似雪白的耀眼的鱼儿,坐在石坝上的我心里"痒刷刷"的。趁人不备,我来到不远处潜入河里,抓住河底游向石坝。鲇鱼一般都炸晕在石缝里,我顺手伸进去,满手触摸到软滑滑的东西,胆小的以为是"水蛇"呢,其实里面全是鱼儿。鲇鱼在水中用手攥不住的,鱼体太光滑了,于是,就把手指塞进鲇鱼嘴里,扣住鳃才能拿出水面;一次也只能带出两条,一只手一个。有一回,我往返潜水五、六趟,捡回十几条大鲇鱼,高兴"坏了"。
炸鱼不让我们捡鱼, 我干脆用小瓶装药自己"炸鱼"。真看到亲手炸伤几条小鱼漂上来时,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太心狠了:不该过早地结束这些幼小的生命。母亲知道我亲手炸鱼,没有骂我,给我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北庄一个爱炸鱼的人,"炮捻"(导火线)点着了,就是举着瓶子不扔水里去,知道为啥吗?惹了"王八精"了,"王八精"为它们同类打抱不平哩,就迷上了他,他扔不出去了,"轰"的一声,胳膊炸断了。 打那儿以后,我彻底断了"炸鱼"念头。
可当我看到"药鱼"时,惊呆了。
人类手段极其残忍。药鱼就是"惨绝鱼寰"的大屠杀。
听说夜晚有人药鱼,我和伙伴趁着月色,挎着篮子来到河边等候。药鱼,就是把"鱼糖精"洒在河上游,把下游几里长的鱼全部药死、药晕漂上来。只听说这药性非常厉害,事实什么样子呢。我们在药鱼人下游,没有靠近他们。药鱼人可能怕我们沾光,坐在岸边,迟迟不动。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药鱼人终于下河了。他们哗哗向河中倾倒,伙伴们终于等到这一时刻,提着篮子奔跑下河捞鱼。月色下的河水清凉,水面闪动着月光,一条漂起来的鱼也没有,上游药鱼人也不知什么时候隐入树林消失了。上当了!我们只好悻悻地回家睡觉去了。
次日清晨,很"勤勤"的大人,大清早把一筐一篮白花花鱼拎回家,我这才知道,药鱼人是后半夜洒药的。站在岸边,我看见前后左右庄的人都来捡鱼,盆碗瓢壶、筐子篮子全用上了。药"翻排"的鱼,药晕的鱼河面依然到处都是,当时泥鳅根本没人吃,卷缩成一堆堆在岸边,奄奄一息。这浩大场面,我从来没有经过,也没有敢想过。
以后钓鱼,很难上钩了,我心里明白,几次药鱼,鱼儿渐渐稀少了。我是在清河鱼儿逐渐稀少的时候,慢慢结束了欢乐的童年、少年,步入城里中学。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八十年代,雨水稀少,河床窄了;隆隆的炮声,震醒沉睡的山川。铁矿开发,百万千万"暴发户"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加之京沪外来淘金人,车流不息,熙熙攘攘。农村富足了,大米白面家常便饭,楼舍掩映于青山,宝马、奔驰、霸道等高档名车驰骋在乡间小道,这里成了全国最富庶的地方,风景这边独好。
然而,最杀风景的是河流。我童年的清河,如秋后的落叶,被风一吹,渐渐在眼前消逝,代之以不堪入目的"小黄河"出现了:铁选排泄的尾沙,不经过滤,直接排入河道;浑浊的泥沙从上游倾泄下来,越流越多,愈积愈堵,河床越来越窄,以至水草不生、鱼虾濒临绝迹。
清河,名字依然;清河,你文明古老的身躯伤痕累累、断断续续,你喘息着,如泣如诉;你百转千回,要追忆已逝的年华,荡涤世间污浊吗... ...(2007/8/31)
(连日写下记忆的文字,没打印最先让西陆友人分享,因为这是纯真的;感谢西陆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