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夫妻

此女不淑

三十年前，弱柳扶风的大姑和满腹学识的姑父一袭旧衣，携手走在一起。如今，历经三十年的风雨沧桑，姑父早已大腹便便，大姑也亦失去了往日的风韵，然而，在我的眼中，他们虽老了容颜，却未老青春的爱心。

初入小城时，我很自然地把大姑和姑父划作“城里人”，把他们诚挚的邀请当作客气的寒喧，嘴上答应的同时心里却从未想过要去拜访。一个月后的一个黄昏，大姑和姑父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我租住的药香弥漫的小屋以及生病一周的我。我什么也没说，拎起尚未熬完的中药跟着他们走。在大姑家一住二月，饭来张口，药来伸手，在他们的爱心萦绕下，我的身体日渐康复。

姑父是个正儿八经的局级干部，可工资却并不高，大姑的一双巧手就用这份微薄的薪水应付儿女的学费、日常开销和一切人情礼仪，把一个家梳理的井井有条，打点的象模象样。每当事情太多的时侯，大姑也会满腹牢骚，姑父总是笑眯眯地听着，等她讲得差不多了，要么讲她吃茶，要么指着电视上某个可爱的动物，说：“看看，你象不象它？”被气得笑了起来的大姑幽幽地对我说：“穷一点儿没啥，舒心就行，人一辈子难得的是不亏心。”

大姑和姑父都 已年过半百，有时倒象一双老顽童。一天晚上，姑父外出做客，回来太累了，直接走向卧室，大姑抢先一步挡在门口大声宣布：“不洗脚，休想睡觉!”那幅叉手叉脚两眼仰望天花板的模样十分顽劣。姑父没办法，只好乖乖地去洗脚。大姑这才放下眼皮，得胜似的说“看，洗个脚睡觉多舒服!”谁能说大姑的顽劣之中不蕴含着一份关心和体贴呢？至于温文尔雅的姑父对大姑的那份情，则更令人感动。有次我们三人“斗地主”，大姑突然 想咳嗽，表情和动作准备了很久，却没咳出来。我想笑，姑父却无声地站起来，取过外套递给大姑，并顺手关上通向阳台的门。这一瞬间，我体会到了“白首偕老”这个成语的全部意境。

不幸的是去年五月大姑因高血压大病一场，从死亡之神手心走过的大姑再也没有往日的风采，那种谈笑风生、八面玲珑的居家形象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容颜苍老、表情呆板的老太婆。姑父在一夜之间白了所有的黑发。大半生没有下过厨的姑父开始系上围裙学着切菜淘米，开始研究大姑爱吃的饭菜。大半生在官场与酒桌上迎来送往的姑父谢绝了一切晏请，终日陪着大姑散步、说话。他说，大姑幸苦了几十年，那么现在就让他细心地伺侯大姑一会吧。每次看着他们相濡以沫的背影，我总是说不出的感动。多么好的夫妻，多么感人的情怀。

我曾特意邀了先生同去感受大姑和姑父的爱---------对别人有声有色的爱，夫妻之间扣人心弦的爱。。。。。。。一向性情粗放的先生居然会在一个月色很好的晚上边散步边诗情画意地对我耳语：希望我们也象大姑他们一样牵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