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就做你的新娘

午夜时分，隔壁房间有响动，尽管声音很细微，可还是惊醒了敏感的子子，他翻身而起，急不可待地把眼睛贴在了墙上的一个孔上。如火如荼的夏夜使他心烦意乱，破冰箱里还有半瓶可乐，可他已来不及去取了。因为透过那一个直径不到五厘米的孔，他已窥见了女人洁白如玉的肌肤，一个男人粗糙的手犹如一道黑影上下移动；纱裙和吊带衫像蝉翼一样飘然而下，随之滑落下来的是水红的蕾丝花边内衣。子子似乎已听不到心跳和呼吸，眼睛被那一个幽暗的孔紧紧抓住。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一个十四岁少年的常识和经验，他转过脸来，背靠着墙，慢慢地坍塌下来。他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和呻吟，还有床嘎吱嘎吱晃动的声音。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而自己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空洞和苍白，他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黑暗，于是冲回床上，用被子死死捂住耳朵。

约莫一个时辰，子子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他再一次跳起来，把眼睛贴在孔上，他看见了那个男人一副鬼魔乱舞的样子。

我本以为价廉物美，可你侍候男人的手艺太差。男人把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扔在桌子，甩手就要走。

女人拉住他，事前说好了二百五十元的，你怎么能不讲信用！

我在ATT歌城找一个研究生三陪女也就这个价，你一个站街女难道也想变凤凰不成，简直太不知趣了！男人把女人推倒在地，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女人心有不甘，轰轰烈烈地追了出去。接下来，子子听到了凄迷的叫嚷和咆哮，像锋利的刀片在黑夜的皮肤上留下的粗暴划痕，刀刀都让子子痉挛，他不得不捂住耳朵，蜷缩下来。

不一会儿，跌跌撞撞的女人回来了，接下来，子子听到了呜呜的哽咽，好似刺穿了他的骨头，他疼痛不已。于是他推门而出，去到隔壁房间，轻轻推开半掩的门。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她伏在枕头上不停地抽噎。

你很疼吗？需要我帮助吗？

女人震动了一下，翻身起来，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清秀的男孩子，不禁暗自惊讶，慌忙用纤巧的指头拂去眼角的泪痕，同时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哦......你是住在隔壁的那个小男生吧？

我叫子子。你呢？

这么晚了，咋还没睡？

睡不着，担心你。

女人瞟了一眼墙上的孔，笑着说，什么都看见了吧，觉得我很可怜，是吗？

子子摇了摇头，我只是想陪陪你。

好吧，叫我兰衣吧，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子子慢慢低下头来，喃喃道：你长得真好看！

嗯，像一条汉子说的话。男人们全都这么夸我，可他们满脑子都是肮脏的东西，不会像你这样纯洁。

你也非常纯洁！

呵呵，你是指什么呢，身体还是灵魂？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人觉得我干净。

都是。子子看上去有些羞怯。

你真懂事，看来，你知道的远远要比学校教你的多得多！好吧，现在该说说你自己了，怎么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里？看得出，你不是满街流浪的穷孩子，你肯定是因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才离家出走的。没猜错吧？

子子慌乱地躲开兰衣探寻的目光。

兰衣寻思片刻后说，好吧，尊重你。不过现太晚，睡觉去吧。

我睡不着，想多陪陪你。

呵呵......兰衣开心地笑出声来。嗯，你先等一等，我得去洗洗澡。记住，你可不许又在墙上挖洞哦。

那个洞不是我挖的，原本就有！子子感到十分委屈。

兰衣咯咯地笑个不停，抚摸了一下子子的脸，亲爱的，你太可爱了，我一定要找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过日子。然后，她转身去了澡房。

不一会儿，子子听到了细滑的流水声，像一串美妙的乐音，跌落在沉静如水的夏夜里。子子完全被这单纯的音符迷住了，他想，只有凛冽的雪水流经光滑的玉石时，才会发出这般素洁的声音。可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自己不能像那些不绝如缕的水丝一样，天女散花般地飘洒而下。等子子如梦初醒时，兰衣已亭亭玉立在他面前，披一件淡紫色的蕾丝睡衣，梳理着湿漉漉的秀发。

怎么样，我漂亮吗？

子子看傻了眼，蕾丝睡衣里那些凹凸有致的曲线，好似藏在水下的波纹一样忽隐忽现，而优美的脖子下袒露的那一大片肌肤，既像雪又像丝。

你真是太美了！

谢谢，该道别了，晚安，睡觉去吧。兰衣拿了纸，试图把墙上的孔封上。

请你别这样，看不见你，我会更担心的。

兰衣笑了，扔掉了纸。

第二天，子子在网吧里玩了大半天的《魔兽争霸》，很是心不在焉，脑际里那一抹浓浓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兰衣那哀艳而绝望的模样时不时地就会浮现在眼前，这使他的兴致一点点减退，最终他弃门而出，买了一支草莓冰激凌后，打道回府。穿过一些避静的巷子和废墟，子子登上了斑驳的楼道，墙上贴满了乌七八糟的纸片；这样的破败和混乱，子子并不是很喜欢，不过这样的地方一般说来少有人知晓，也算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这也是他当初选择租住在这里的原因。

突然，一阵物什摔碎的声音夹杂着叫骂声传来，阴晦的天空仿佛被撕掉一大块皮，子子的心在滴血。他冲上楼，拼命砸兰衣的门，可门已被反锁。于是他只好趴在窗户的栅栏上，眼前呈现的是一幅粗暴的画面。

两个男人正挥舞着皮带抽打兰衣，另一个男人则在一旁观看，他手里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尖刀，不停地刮自己的脸上的一道刀疤，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手臂上刺的那些阴暗的花纹让子子感觉到，这帮人来者不善。

你天天都要侍候男人，却没有钱还我，你说你犯不犯贱？这两千块钱你到底要赖多久？刀疤男人说。

兰衣蜷缩在地上，声音有点微弱，老大，这段时间手里有点紧，一时凑不齐那么多钱，我一个小女子，怎敢跟你过意不去呢！

刀疤男人用手在梳妆台上一抹，眼影、口红、化妆盒就洒了一地。妈的，臭婊子，你穿的用的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老大，实不相瞒，小妹用来化妆的那些东西，有好多都是在街边垃圾箱捡的。

刀疤男人半信半疑，拾起一支唇膏来翻来覆去地看。好吧，再宽限你一个星期，也算是我仁至义尽，你就看着办吧。

这时子子狂奔回自己的房间，从书包里取出两叠钱来，迅速返回，正好与那帮男人撞了一个满怀，手中的钞票刷刷地洒在了地上。

刀疤男人和他的马仔们都惊呆了，愣愣地看着子子把地上的钱拾起来。

这里是两千块钱，今天就还给你，从此一了百了！子子虽然有些慌乱，但还是掷地有声，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刀疤接过钱，甩了甩，呵呵，真没想到，这个小婊居然还勾搭上了这么一个主儿，这么小的毛孩子也知道出来嫖娼，这世界真他妈的乱！

子子径直奔到兰衣的房子里，兰衣正对着镜子整理乱发。

钱......我替你还了，他们再也不会来欺负你了。

谢谢，可是我又用什么来还你呢？唉......

你不用还，你看我还有很多钱。子子掏出几张银行卡来。我爸爸妈妈什么都不管我，就知道给我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让我亲一下，做我的女朋友，就不用还钱了。子子羞怯地低下了头。

兰衣在镜子里看到子子可爱的模样，终于绽放出优美的笑容。呵呵，这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兰衣转过身，扬起脸，闭上双眼，子子凑上嘴唇，轻轻触了一下，兰衣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芳心荡漾开来，感染了子子。

走吧，我带你逛街去，买漂亮的衣服和化妆品。

这......我得考虑考虑。兰衣有些诧异和迟疑。你出去看看，楼上楼下肯定已站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我是一个坏女人，他们早就把我的脊梁骨戳了个千疮百孔，在他们眼里我毫无尊严可言，根本就没有勇气从他们面前经过。当然，我更不愿意让他们来对你指手划脚，说三道四。

我才不怕呢，越怕就越不会快乐，走吧走吧，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兰衣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唉，你真让人失望，我自己玩去了。生气的子子扭头就要走。

等等，别急嘛，我得打扮打扮。

兰衣开始上眼影、画眉线，抹胭脂、涂口红，然后拉开柜子，挑选出雪白的长裙和高腰衬衣来，镜前镜后的一番修饰，一位俏丽的佳人便活灵活现地站在子子面前。兰衣拎起一个手袋后，挽着子子的手，走吧，咱们逛街去！

当他俩走下楼道，满不在乎地从那些正在交头接耳的人堆里穿过时，人们全都看傻了眼。他们也懂得世风日下，男盗女娼，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可能发生，可眼前这一幕还是完全超乎他们的想象力，这使他们处于一种呆若木鸡的失语状态。他们不得不闪开一条道来，眼睁睁地望着一个妓女挽着一个小孩，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扬长而去。

而此时此刻，兰衣的心里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万千感慨涌上心来，亲爱的，你真棒！

在繁华似锦的王府井、太平洋、美美力诚、伊藤洋华堂忘乎所以地逛了一圈后，兰衣手里大包小包全是血拼来的战利品。接下来，他俩在良木缘享用了烛光晚餐。兰衣举手投足十分楚楚动人，眼波流转，笑靥倾城，仿佛一生的光艳在此时刻全都焕发了出来。

深夜，熟睡的子子似乎听到了一阵很细微的手机振铃，缓缓醒来，琢磨着那一道铃声的来处，难道是梦？他有点迷糊和惑然。突然，他听到了兰衣在用手拍击墙壁。他急忙跳下床，来到墙壁的那一个孔前，侧耳倾听。

子子，我接到了一个等了很久的电话！

兰衣异常兴奋，连突突的心跳，子子似都听到了。哦......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个男人开着车接我来了，他说过要让我过正常女人的快乐生活！

真的吗？

两年前，他就对我发过誓！

祝你幸福！

子子，那你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让子子有点不知所措，正犯难之际，忽然传来了两下清脆的鸣笛声，像两根火柴划过黑夜的天空。

子子，他的车来了，我走了！兰衣再也抑制不住狂喜和激动，拎着一个大皮箱匆匆出门而去。

子子若有所动，冲到简陋的阳台上，正好看见兰衣钻入了一辆灯光通明的白色宝马，在子子眼里，那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城堡。当宝马完全被潮湿的夜雾抹掉最后一点痕迹时，子子才发现，自己有点孤单。他回到床上，蒙头便睡。

第二天，他照例去网吧玩《魔兽争霸》，尸横遍野地一直杀到晚上，最后精疲力竭地败下阵来，顿觉兴致全无，摔门而出。子子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在那里住了，他打算退掉房子，至于去哪里，他一时还没有主意。

子子回到租房，收拾好自己的包，用一幅动漫招贴画封住了那一个孔，然后静静地关上门。他本想径直下楼去，可在经过隔壁房门时，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感到有点蹊跷，就透过昏暗的窗户向屋内望去，发现床上似乎躺着人，他倍感疑惑：难道这里换了新的主人？不太像，于是他轻轻推门入内，立即就发现，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而是昨晚离去的兰衣；她凌乱不堪地躺床上，看上去极度的绝望和颓丧，一股浓浓的酒味蔓延开来。

你喝酒了，感觉很不舒服吗？子子的心都快要碎了。

兰衣呜咽了起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我被那个男人骗了，他侮辱了我纯洁的感情。

他不和你结婚了吗？

是啊，谁愿意与妓女结婚呢，我真是太天真了。

我愿意，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兰衣撑起身来，望着子子出神，突然，她一把将子子搂在了怀里，子子的脸猛地贴在了她那富有弹性的胸脯上，顿时淹没在一种柔软的热力和香芬里，这使他心慌意乱的同时，又感到一种透彻心扉的迷醉。

亲爱的，今晚我就做你的新娘，想不想要我？

想！

亲爱的，别急，等一等，我先去把这个世界的污迹冲洗掉。

兰衣洗澡去了，子子又听到了水的妙音，不过这一次，水俨然变成了暴风骤雨，哗啦啦地一阵猛浇，仿佛要把这浓浓的夜色全都冲刷掉。子子似乎感到了黑暗的碎裂和震动。当兰衣裹着一身雪白的浴袍回到子子身边时，子子竟有点无所适从地望着她，兰衣抚摸子子的脸。

别这样，亲爱的，你应该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上床吧。兰衣为他脱掉了衣服和鞋子，然后使他尽量安静地躺在枕头上。

子子瞪大眼睛望着她。

兰衣轻轻拉了一下浴袍，浴袍便从光滑的肩膀上坠落下来，子子看到女人最完美的胴体，像一尊燃烧的石膏像，圣洁而热烈。

你太美了！子子脱口而出。

子子，我是属于你的。

兰衣躺到床上来，拉上罩单，然后拿起子子的手放在自己的乳房上。

子子痉挛了一下，收回手来。不不，我的手很脏！

兰衣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个世界上那么多肮脏卑琐的男人都可以随意占有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可以献给一个纯洁而善良的少年呢。于是，她再一次抓起子子的手贴在耸立的乳峰上。与此同时，她捏住子子的另一只手，将它一点点地向小腹下移动。子子感觉到，那一只手犹如在穿越一个黑暗的时空隧道。兰衣极尽温柔体贴，不断地安慰他，别怕别怕，了解女人是人生的一门必不可少的课程。

不不不，别这样......

唉......兰衣一声长叹，把子子的头揽过来，紧紧贴在饱满而圆润的乳房上。

第二天拂晓，子子醒来时，发现身边空荡荡的，他有些惊异，翻身下床四处找了找，不见兰衣踪影，小小的屋子越发显得空寂。突然，他听到了火车的呜咽，他想兰衣是不是打算要离开这座城市。就顺手摸了摸被窝，余热尚存。看来，兰衣刚离开不久。于是，子子推门而，一阵狂奔就来到了一个开放的岔道口，稍息，他便看见了卧轨自尽的兰衣，躺在泛着幽幽寒光的铁轨上。

[本帖已被岸雪于2007年8月22日11时4分6秒修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