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河人家
经常站在河边看隔河的村庄,总有一种既亲切又遥远的感觉。整齐的大棚,碧绿的蔬菜,白色的小楼,灰瓦红墙的农家小院,全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白云苍天之下。所有的景致又一起倒映在波平如境的水中,清晰如画,岸上一个村庄,水下一个村庄,如诗如梦,似真似幻。 虽是一河之隔 ,却从未过去,只知道那边的村人以种菜为生,那个村庄因位于古城门之南,就叫做南门村。在街上买菜,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是南门菜!”好象南门菜自成品牌,不用质疑。经常在街上看到挑泔水或粪水的,满满的一担,随意地搁在肩上,过闹市却若无其事,其不亢不卑之态令人叹为观止。有人告诉我,那是南门人。我很惊讶,他们何以船载之?曾跟过一个挑泔水的少妇,只见她先小心地将泔水桶放于船中,竹篙一点,船已离岸。再看那桶,不泼不洒。心中叹奇,未醒悟,只见船和人已越来越小,一会儿就飘过对岸。 一个秋高气爽的周末,恰遇有船靠岸,遂决定过河看看。上船方知南门人的潇洒和河上的好处。鸟在岸边鸣,船过水无痕。河水由浅及深,清澈见底,砂石游鱼历历可数,白云悠悠,青山隐隐,舟行水上,人在画中。最妙的却非这水光山色,而是另一页扁舟,是舟上相对而坐的悠闲老人和随心所遇的意境。两人促膝而坐,笑声不断,细听又不知其情;船更是划的漫不经心,没有固定的线路和方向,仿佛随风而去又随风而回,其闲适随意轻松愉悦令人心向往之却又望尘莫及。奇就奇在我们靠岸时他们亦到了。再看用来划船的东西,竟是一根短小的扁担。 在隔河的岸边,我们看到的是色彩明丽、动静和谐的乡村油画。河边垂扶风,草坪成片,三四个小姑娘在背英语,五六头黄牛在吃草,七八个少年在戏水;不远处的村庄静谧如处子,不闻鸡鸣狗吠;村前的菜地里,有男子在锄地,有妇人在摘菜。好一片迷人的风景,好一处安闲的田园!其境其景与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园并无二致。没想到一水之隔,就将城市的喧嚣、人世的纷扰全隔在世事烟云之外,多好!我没有走近绿荫深处的村庄,就象一个美丽的梦,我不想轻易地让它一览无余,让一本好书慢慢地打开,用心去读,也许更有韵味。 返回时,船撑出好远,有人喊等等,船夫掉头而回。我扁扁嘴,心想这家伙又可多收几个铜板了。下船时喊等等的人并不付帐,一个个扬长而去。船夫接过我递的钱,为难地说没钱找。我尖刻地指出载了这么多人哪能没零钱?他笑笑,说乡里乡亲的,来去都收钱还不发财?再说今天村里有人过喜事,他是来河上帮忙的。原来如此!想到自已龌龊的心里,不禁脸上发热。 “算了吧,”他说,“反正你们城里人也不是天天来,就算今儿个是专心接你们过来看看咱南门人家吧。” “那怎么行?”我很窘。 他淡然一笑,竹篙一点,悠然而去。我久久地站在岸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枚扛着竹篙的背影消失在炊烟袅袅的村庄深处。 春天来了,河之南的柳树已发青,隔河也能看出一片婀娜的风姿。因为无事,再也没过去。倒是河南的孩子们一个个撑了船来,待在周末的河边,等候游人。如果细看,其中肯定有我曾经见过的脸孔,曾在深秋的水中嬉戏的脸孔。南门桥已正式通行了,周末的城里人成群结队在走过桥去,走近那静谧的村庄,去看隔河人家,观田园风光,吃农家饭菜,悉心地感受乡村风情。而那些勤劳的村民,也可随时将时令蔬菜运过河来,刮风也好,下雨也好,涨水也好,再也无法阻止他们往来的脚步。更重要是,他们不想放过城里人的钱袋,在一瞬间盖起一排排简易的小屋,支起茶桌,购来马匹,装好秋千跷跷板等好玩的东西,将沙滩和草坪装点的生机一片,人气盎然。我惊叹于他们抢战商机的睿智,惊叹于一个古老的村庄在一夜之间变得热闹繁华。但我仍习惯于站在河边,默默地看着烟柳画桥之后的村庄,想象着隔河人家的忙碌和充实、付出与收获。尽管梦一般的村庄已失去往日的宁静,已由一个纯朴的村姑变成了浓妆艳抹的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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