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贫穷

此女不淑

经常一文不名地在人群中行走，风一般贫穷孤独。面对季节变换中精彩的时装留恋许久，之后也只是甩甩头无可奈何地离开。曾经在心中拥有一块坚实阵地的书店也被高筑的债台挤得土崩瓦解。好在我只是个需求简单而又欲望不高的女人，除了喜欢书以外，也就是想穿得好一点儿而已，别无他求。

从前在乡下教书，巴掌大一块天，恰好学校旁边开了一家商店，附近又有一家诊所，没吃得就去商店里赊，三病两痛的就去诊所里欠，发了工资再一路销帐。人生这两大问题能及时解决，钱于我来说虽非“粪土”，也绝非“上帝”。因此，我自信，我永远不会成为金钱的奴隶。豪情勃发时，亦作闲云野鹤状，大言不惭地高呼钱乃身外之物。

没想到机遇给我带来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一个地道的乡巴佬也在一瞬间大模大样地进了城。还没来得及品尝一下做城里人的味道，我就被城里人的花钱方式吓得瞠目结舌。全年房租一次性付清，式样笨拙的一张床开口就是两千，再买点儿简单的炊具与必要的用具，一下就花去七八千元。短短的两天，我就预支了将近两年的工资（当时月工资只有200多一点儿大洋），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番花钱如流水的潇洒，也真真切切地陷入了对贫穷空前绝后的恐惧。更要命的是过惯了乡下“小桥流水”的宁静日子，猛一进城面对车水马龙的嘈杂市井，我一点儿也不适应，心里总是憋得难受。我怀疑心脏出了问题，去看西医、中医，查心电图，喝苦口良药，不但没治好病，还弄得食欲不振，大把大把的钱白白地送给了医院。一向大手大脚的我不得不开始学着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去买最便宜的菜，去购最廉价的物。

一个雨夜，风很冷，与一位男士同行，谈到我一贫如洗的窘况，他居然很绅士地说：“穷没什么可怕，穷可以催人奋进，从某种程度上说，穷也是一种享受！”

享受贫穷！我在惊讶于有钱人讲话不嫌牙酸的同时，也一下子茅塞顿开：对呀，穷不也是一种享受么？我何必以蜗牛自居，让自己负债的心苦不堪言？贫富之间，塾好塾坏，又有谁能说清？穷人可以梦想金钱与辉煌，富人只能品尝高处不胜寒的空虚与孤寂；穷人的朋友真实而可靠，富人一旦失去金钱，恐怕所有的朋友都会“树倒猢狲散”。

所以我说，穷到极致，不妨也阿Q一回，权且当上天赐给你一个机会，去真实地享受一回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