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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不会闷死鱼 章正涛心烦意乱地站在窗前抽烟,已是好几支。 烟雾缭绕,弥漫了整个屋子。 窗外下着淅沥的雨。他再次给她拨了个电话,依旧没接。 霉湿的空气,郁闷。墙壁与地板洇出了细密的水珠。 这该死的天气。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章正涛有些兴奋。 是读寄宿的儿子打过来的,爸,我冷。 哦,是有些冷。我一会儿就给你送衣服来。章正涛眼前浮出儿子雨中瑟缩的伶仃样。酸楚。 到底怎么回事呢?电话又不接。再打,嘟嘟嘟--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章正涛失魂落魄地在壁柜里东翻西找,半天才找着儿子一套蓝白相间的校服。用塑料袋装好。袋子上李宇春轻描淡写地倩笑。 雨还在下,紧一阵慢一阵。无法撑伞,也没有骑车专用的雨衣。章正涛跨上比儿子年龄还大的嘉陵摩托,哧哧踩了十多分钟,直到右脚酸胀,额上浸出好些虚汗。车终于发响了。 车在雨中缓缓蛇行,湿发一绺绺粘在额头,蔫蔫地。 简易公路上黄泥稠如果冻,滑得很。 好冷。 浑身打颤。 章正涛用舌尖舔了舔嘴唇,唇上的水珠腥凉,再舔,却又有了一丝苦涩。 手机的液晶屏被妻子艾月摔成了五瓣,似那个冬日午后的雪花。章正涛看着暴怒的妻子,沉默无语地蹲下身子,用透明胶细细地把碎片粘在一起,机身至尊的黑色上蘸满一层无法遮覆的忧伤。一种没落的悲凉在黑暗的背面滑翔。 那天,章正涛回家,抖落一身的雪花,搓手呵气,然后缩着身子蜷在沙发上看莫言的《月光斩》,有些恍惚地寻思是什么事,是谁,使那个县委副书记身首分离,是什么样的利器砍头砍得竟然如此平整且没有半点血迹。 窗外雪花飘舞。尔后是一阵急雨。 狭窄阴暗的厨房。艾月阴着脸,一手打伞,一手在灶台上烟熏火燎地炒土豆丝。 "屋漏",又是"屋漏",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妻子艾月不停地抱怨唠叨。 厨房天窗老是漏雨。每逢雨天,滴滴答答如奏哀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雷公屙巴巴--这"屙巴巴"自然就是指"屋漏"了。章正涛曾将厨房的瓦楞捡漏过好几次,可隔不了多久,因为鼠啊猫啊小孩好玩掷石头啊等种种原因,一下雷阵雨,冷不丁的就又会漏起来。撑伞做饭,自然也就成了章正涛家厨房一道辛酸而独特的风景。 正炒着,艾月火爆尖锐的声音伴着滴答的雨声撂过来:你还在看什么看?你那两本破书当饭吃啊?盐又没了,油也没了,这日子还让人过不过?!还不买两包盐回来?! 章正涛正迷在"月光斩"的虚实玄幻中,死人般没吭声。 喂,我说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家里没盐了,你也不看看,叫你去买盐,你三棒锤擂不出个屁来,摊上你这个无卵用的家伙,是我倒了八辈子霉!! 章正涛探出一脸的沮丧,默不作声。他已习惯妻子尖锐刻薄的吆喝。怏怏地起身,从裤袋子悉悉索索抠出两个镍币,顺手将手机丢在灰头土脑的餐桌上,打开门融到冷嗖嗖的雨雪中。 章正涛刚出门,手机在桌上不安分地嗤响,她的短信刺入了艾月的眼帘:涛,你还好么?或淡或雅,花总在那里,或盈或缺,月总在那里,或高兴或痛苦,日子总在那里,或期盼或失望,希望总在那里。一会儿电话。熙。 手机就这样碎了,连同林熙遥远而温暖的问候,连同那个雨雪交加的日子。 车子在泥泞的路上滑行。路似一条黄色的鳗鱼,斑驳的脊背上蘸满惊悚与恐惧。 反光镜被雨淋成了一片模糊。车后有喇叭声,嘟嘟嘟,催命似地叫。章正涛横竖看不见,只好减了减档,将车靠右偏了偏,双脚叉开,差不多能够触到地面。后面的小货轮呼一声从章正涛身边窜过,溅得他满身的污泥,泥水牯似的。章正涛恼火地骂一声,狗日的,翻死你才好。又用左手抹了抹额头的雨水泥水,可越抹额头面颊的雨水泥水似乎越多,越抹心里越不是个味。 章正涛一直在村小教书,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走马灯似的换过不少地方。章正涛没别的本事,除了书教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章正涛不是人却是水。别人都是从村小到中心校,从农村到城市,一步步往福利好工作松爽的地方换,章正涛偏偏相反。东边村子的教学质量提高了,校长说西边村子的老百姓需要他。于是,他又去了西边。西边弄好了,校长说南边需要他,他又到了南边。章正涛其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他不愿朝校长哪儿"走夜路",因为校长是人不是水不是一个东西! 他更明白,村子里的孩子作孽。所以,他再作孽,认了。 林熙是章正涛师范的同学。两年前的一次同学聚会,掀开了两人一个埋藏了十年的惊天秘密--他俩竟然是班上惟一的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桌。章正涛与林熙莫名惊诧了许久,相视无语了许久。 读书时,恰同学少年。 林熙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个精致漂亮的鼻子,加上一围裁剪得体的身材和一手漂亮的颜筋柳骨字,常常走到哪儿,蝴蝶蚊子就扑楞到哪儿。班上只有章正涛从来没有扑楞,最多只是远远的用视线将她包裹过几次。 章正涛长得并不难看,眼睛,鼻子,耳朵,象模象样地在脸庞上错落有致。抽象具体得恰到好处。只是营养缺乏,短了些个头。章正涛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费尔巴哈、黑格尔,痴迷上了文森特.凡高罗纳河畔阿尔小镇上的黄房子。他想用文字而不是凡高的色彩,同样淌出灵魂悠长的尖啸,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幻想,百年之后,他的"向日葵",也会如正午阳光的光芒刺得人们睁不开双眼。每想到此,他都会癫痫般地战栗。 那时,家里姊妹多,一年到头,年年"超支",每到寒冬腊月,家里便揭不开锅。章正涛常常是一个人最后到食堂就餐,端着个大搪瓷碗。食堂大师傅看他腊黄的脸,饭勺总要比其它人少抖两下。林熙一直觉得章正涛是个奇怪的人,甚至是个谜一样的人,一个她猜不透摸不着的同桌。林熙时常用异样的眼光探着他,每有余下的饭票菜票,会偷偷塞在章正涛的座位抽屉里。甚至还帮他拆洗过几次被子。章正涛每次只是笑笑,只是默神,双眼放出一丝若水的光,然后又迅速将自己掖得紧紧的,如水上会飞的石头,掠出短短的距离,倏忽,悄无声息地沉落。 毕业的前一天,章正涛写了首诗发在校刊《芷草》并送给林熙:一直来就希望照一张相/照一张没有眼睛的相/因为我怕从眼睛里/看到秋天没有收获的失望/照一张没有嘴巴鼻子的相/因为我怕看到那耸鼻撇嘴的高傲与轻狂/照一张没有前额的相/因为我怕看到镇日无语东流的"川江"/彷徨而又彷徨/哦,什么时候/我才能希望照一张相/五官俱全,人模人样/也许只有待到那一天/ 当一棵树终于去远航。 离校的那个凌晨,雾朦朦的,章正涛提着破旧的铺盖卷儿来到球场边准备上车,他看了最后一眼朝夕相处的校园,有些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涌动,眼睛有些潮润。他甚至隐隐地希望林熙来送他,又不希望她来到跟前。 生活中希望与不希望的事,总是会不遂人愿地时时发生。迷朦中,林熙来了,几乎是小跑着,很婆娑的样儿,就在章正涛踏上车门的一刹那,林熙牵住了他的手,他看到了她晶莹的泪珠,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握住她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毕业的第二年,章正涛去送妹妹到很远的地方读书。碰巧得知林熙就在离妹妹学校不远的一个小镇中学教书。章正涛特意地去看了她。 她留他在她的宿舍住了一夜。 那是章正涛第一次在一个女生的床上独自辗转反侧。床上淡淡的香味浸透了他整夜不朽的失眠。 第二天,她送他,撑着紫色的碎花小伞,他与她第一次在伞下离得那么近,能够呼吸彼此的呼吸。小伞将阳光遮得有些迷离恍惚。 她幽戚地说,明天,她的男朋友将来看她,是个军人,她父亲至交的儿子。她说,她父亲一辈子很可怜,上山下乡做右派蹲牢房,父亲的至交救过他两次命。她父亲希望她那样。她懂父亲,她孝顺父亲,她得那样。 他打了个趔趄,额头一下子浸出细密的汗珠,说,祝福,一路走好。 她将手探到他的额头说,你没事吧,他说,我没事。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雨洼如路的眼,白闪白闪的,仿佛能穿透路上行人的心事。 车行到一个叫七步弯的地方,路更难走了。简易公路盘来盘去扭成了一团麻花。前不久,也是这样的雨天,一辆小三轮载着赶集的几个妇人,在这个地方,从三丈余的高坎滑入了浊浪滔滔的白水河,留下黑色的哭泣,惊天动地。 章正涛虽然小心翼翼,但并不恐惧。他甚至还在想着那个什么"月光斩",想着那个身首异处的尸体。他甚至也想如小三轮那样滑下去,他会成为一尾小鲫鱼,自由自在地生活在白水河左右流之的荇菜里,只要不贪心水面的阳光与河岸的风景,没有鱼网会网住它,也没有诱饵会迷惑它,它会在一个澈底的河床与参差的水草共舞。 远处一个闷雷沉过来。章正涛晃了晃头,眨了眨眼,将眼睫上的水珠挤甩掉。 儿子还正等着他送衣服呢。林熙,她到底怎么了?还有艾月,怎么几年了都没半点音信? 只一瞬,他回过神,为自己刚才不可思议的想法内疚起来。他用手掌狠狠地扇了下腮帮子,雨水与泪水,一齐十分地滂沱。 认识艾月,是章正涛那段小村无故事的日子。 章正涛看过林熙回来后,他开始学会了狠命地抽烟,狠命地喝酒。令人伤心地潦倒。 艾月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开了个小店。章正涛没钱买烟买酒的时候,就在她的那个小店赊。因为要送妹妹读书还要给大龄的二哥攒钱娶媳妇儿,章正涛的日子过得没比学校读书时强多少。除了发工资的那几天有点神气,大部分的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的。人动一动,就能听到骨头的瘦响。 日子象树叶一样稠,阳光照过来,叶面便会蒙上一层乳白的暖光。 章正涛去小店多了,便与艾月熟识起来。艾月每天麻麻亮起床手脚利索地扯猪草,喂猪食,将一大家人的早饭弄熟后便来照看小店。隔山岔五,背上背篓到二十里地外的小镇去进货,烟酒副食的一大背,佝得人都成了一张弓。章正涛常常上完课后,站在走廊上,就会看见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艾月,背着满满一大背的货从小溪的吊桥上摇摇晃晃挪过来。不知咋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心里隐隐就有些疼。 过了些日子,章正涛借了辆单车,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学。两只腿跌得红一块紫一块地。没几日,竟然会了。这样,章正涛去中心小学开会时便能给她带些货回来。艾月开心而羞涩。 学校旁边的小溪坪里长着一大片槐树。春天来了,一树树的清香,醉人。群山拱落夕阳的黄昏,章正涛在槐香里看溪水漫过浅浅的滩涂,一尾尾的小鲫鱼在清澈见底的水中往来穿梭,惬意。 艾月常在小店远远地看着他。时不时,会把一些没有能够及时卖出快要融化了桂花糖塞给他,有时还搭上一包或两包烟。后来,她会将一大家人的早饭弄熟了,给他也装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碗底总少不了盛上一两个她自己喂的那只麻花黑脚鸡下的土鸡荷包蛋。 艾月不识太多的字,章正涛便手把手地教她。每当此时,她的脸颊便会晕上一两朵好看的潮霞,眼睛里柔出许多似水的东西来。章正涛沉寂的心里不经意就会砰然一动,抑着的心湖波出一涟的绮花。 过了两年,章正涛与艾月象农村所有的年轻人故事一样,在起鼓鸣金奏大乐中完成了"天作之合"。柴米油盐酱醋茶杂然前陈在每一个或日丽风清或淫雨霏霏的日子。 日子没有出现海子所期望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艾月随着章正涛东边村子西边寨子地流转。上有老下有小,困窘的日子结了痂。抱怨争吵与伤害四处泛滥。 手机碎了的那个日子,艾月走了。 林熙婚后的日子过得索然而又平静。她沦陷在他与她的婚姻里,她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想在婚姻里爱他,可是,她失败了。可是,可是,为了不让老父亲碎心,她一直表现出生活的充实与快乐。她象一只鸟,离开了那片生长绿色希望的原野,自己将自己缚住,不能也不敢再奢望风中蘸满花香的飞翔。虽然从一开始她仿佛就知道,自己如一只鸟看着笼子外里的融融春光,心下向往,但是,她不能往外冲,不能往外撞,因为每一次冲撞换回的都是父亲与自己血淋淋的心殇。她一直没有要孩子,因为她不想。丈夫从部队复退后踏入官场,入鱼得水。十天半月难得回上一趟家。林熙习惯了这样,夫妻近得远远的,了无生气。每每上课回来,捧着一本书,就那么看懂也罢,未看懂也罢,读下去,读下去。 章正涛与林熙自从掀开了那个埋藏了整整十年的秘密后,他们一起过了一个共同的生日,在电话里。 那天,他们过得特别愉快。星星点灯的时候,他们在遥远的异域,各自点燃了蜡烛,相互吟咏祝福的诗语。夜的黑不再显得阴森恐怖,深不可测。 红尘弥漫。烟雨迷蒙。 他与她,一直远远地居着,没有也不能有切实相聚的日子。 日升月落。他与她的日子平静又不平静,至始至终缭绕着一种徘徊,一种迷茫,一种无奈,一种挣扎,一种憧憬。 章正涛一直没有艾月的消息。或许是手机碎了,艾月的音信也碎了? 章正涛带着儿子日复一日的上课、下课。儿子猴三猴四地,贪玩,泥人样。一次,竟趁他上课时,一人偷偷跑到溪边捉螃蟹,落入潭中。也是老天有眼,溪边正好有一位用棒锤捣衣的老婆婆,撕破了喉四处喊人,才将儿子捞上来。那一次,章正涛吓得双眼呆直,亡魂了好几天。章正涛从此紧紧地将儿子拴在身边,他上哪个班的课,就把儿子带到哪个班上,携着把小椅子,将儿子放在教室的最后面。儿子成了学校没有具体就读年级的特殊学生。 林熙听说了这件事,陪他在电话里落泪了好久。不几天,章正涛收到了林熙买给儿子的衣物,很合身很时尚,还有叫不上名的一些小吃,当然也有他的。她把他的儿子当作自己的儿子。她在另一个很远的城市带着对父子俩的牵挂上班、下班。 章正涛身上那团差不多快要熄灭的"向日葵"火焰,被林熙重新点燃。她知他,懂他,疼他。他怜她,惜她,惦她。他甚至在那个朦胧的月夜忘记了"月光斩"的那些诡谲,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首还没来得及给她看的诗语: 正因为世事艰辛,你要等着我 让我们领着自己回家,怀着希望去生活 把你失眠的微笑给我 让今夜的秋风不再写出最悲凉的诗句 把你纤细的小手给我 让今夜的弦月不再深邃的哭泣 正因为冬天的河流在远处打着寒战,你要等着我 一起汇涌清流追撵日子,去梳理阳光中的头发 把你蓝色的忧郁给我 让风的手指抚慰欢快的花言草语 把你幽长的疲惫给我 让火红的石榴花在绿叶下悄然入睡 我们曾闯过悚人的荆棘之地 躬身于石块堆砌的窝棚里 我们曾跋涉于黑暗的泥沼里 将左边右边前边后边紧紧的联系 我们不善于告别 只期望肩并肩手携手 总是你沉思我不语的走在一起 正因为岁月漫长,你要等着我 带上一只篾篮,你的花锄 你的衣履,还有我最喜欢的那支小木棍 我们现在要做的 不仅仅是为了石竹和丁香 也不是去寻找悬崖边的蜂糖 我们只需要用我们的手 去牵连去温暖去舞蹈去歌唱 看这险恶的世道是否一直 还在左边失去了右边的日子凄惘 正因为青草地里还有一片耕耘的向往 你一定要等着我 你用你的花锄将温暖的名字种下 我用我的小木棍画着你最喜欢的乡村风景 你一定要记得等着我 一种永无休止的惦念,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在遥远的异域,没日没夜地潜滋暗长。 那天,他远远的给她打了个电话,他想告别原有乌黢麻黑的生活。他想他们能有一次实实在在地,一起过一个春暖花开的生日,然后将这首诗送给他曾经用视线包裹的林熙。 她接完电话。戚嘤嘤地哭了。她说,不要。她说,丈夫前两天出车祸了,颅内重挫,医生说,他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认得她。她说,她不能丢下他,虽然,她并不爱他,但她要照顾他一辈子,照顾他一辈子。她得这样,必得这样。 雨下得更有些猛了。章正涛将摩托车的油门重重地轰了轰,他想爬过七步弯最后的那道弯而又窄的泥泞陡坡。忽然,腰间一麻,是手机的震动,他以为是林熙的,右手慌慌地解开手机皮扣,只听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是章正涛老师吗?你在哪? ......艾月,艾月出事了......她在工厂,手被机器轧了......她一直在念叨你与儿子的名字......你快来吧...... 电话是艾月的同事打来的。章正涛头脑一片空白,摩托车笼头一晃,后轮轻飘飘地向一侧如泥鳅般滑去。人与车顿时如秋天雨中的一瓣落叶,打着旋,划出一道模糊的弧线,跌入深不见底的白水河中...... 爸爸,我冷。儿子,别急,爸爸就快来了,衣服一会儿就送来了. 艾月,坚持住......林熙......林熙......不要......艾月,我来了...... 白水河浑浊得有些可怕。青鱼、草鱼、鲤鱼在浊流里仍一如既往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水是不会闷死鱼的。水是绝对不会闷死鱼的。章正涛迷迷糊糊,如一尾小鲫鱼,浮沉在默无声息的白水河中。 2007年5月10日于天宁无为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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