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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件收藏是一枚手榴弹。法律规定军火不准走私，也不准收藏，因而我只说收藏的是人间爱情。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下午，我居住的古镇一如既往地平静。楼下开粉馆的妇人在卷闸门外用一枚手榴弹擂辣椒粉，空中弥漫着又香又呛人的粉尘。当时我正端着一个盆子去买粉，隔着两丈路看见她在弄那玩意儿，腿就僵了，想了想，还是决定买把干面条回家煮比较稳妥。 不久，碰巧又看见她在门口摆擂钵，擂得砰砰响的还是那枚手榴弹。我不解别人为何不怕危险，而我每次碰见，总要着实下一跳。尽管猜想那也许是一枚没了导火索的哑弹，但不管怎样，里面装有火药，使劲擂，总是擂得响的。我生怕她就在此时此刻擂出一声巨响，使得我的提心吊胆成为烟消云散。于是，三步两步抢上前去，从她手里把手榴弹夺了过来。经手一掂，才知是军事演习用的教练弹。心想教练弹也不该流落民间，就问她是从哪里得的。这一问，即刻将一个笑脸生动的妇人问痴了，呆了片刻，她拉我坐下，给我讲了一个有关爱情的动人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去世多年的区武装部长。部长生前与这妇人无限恩爱，因此，他走了以后，这妇人就在漫漫长夜数他留下的一堆曾经用于教习民兵的手榴弹。这与书上描写的寡妇数铜钱的故事虽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异曲同工，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旧时寡妇每夜掷铜钱于地，再摸黑一枚枚捡起来，是因为她在人性压榨和性扭曲中失却了希望，看不到光明，一闪一念只存于浑沌迹象，心灵与情感并不是她生命的真正主人。而眼前这位妇人说的话却是另一番意义。她说那一个个寒冷而有光的铁器在她最困苦、最无助的日子里夜夜向她招手，她若不痴心执著地抚摸它、掂量它，她就不会有生的希望......三个儿子正在读书，浑然不知家里没有一分钱，每天放学回来只朝她要钱，要饭吃。有一天，她含着眼泪把他们带到这一堆铁器面前，告诉他们：古话说男人是铁，女人是木，铁和木要合在一起才能有所作为。如今你们没了爹，你们就是铁，你们说说看，今后我们娘儿四个是成为锄头呢，还是铲子？她的话一落音，老三反应快，立刻作出聪明选择，说成为锅铲最好，还有汤瓢。他的话博得两个哥哥笑逐颜开，都说妈你开粉馆，我们就不会饿肚子了，当时娘儿几个抱成团，又是哭，又是笑，使她忘却了孤苦，感受到生的希望再次来临，铁和木紧紧相连。 妇人文化程度不高，要悟出这一番看似浅显而实际深奥的道理恐怕也是不容易的。她以一种属于禀赋的沉静在我面前伸出双手，让我看一看，摸一摸，然后笑着问我：是不是和铁器一样粗硬？我张着嘴没有回答。心里愕然地想：她怎么还笑得出来？而且是那样挥洒自如，开心舒畅的笑。妇人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她告诉我：如今我睡觉再不用掂量那堆铁器了，因为，铁与木都长在我的身上了。哦，天，她竟然说出这样的玩笑话。听了这话，我当时没有别的反应，只是傻眼地望着她，犹如飓风海啸从我耳边掠过，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走远去远。的确，谁听了这样的话会不觉得振聋发聩，有所触动呢？这触动陡然使人血液升温，呼啸奔腾，冲淡积年形成的多愁善感和顾影自怜，也是正常的。 突兀的，我产生了收藏一枚手榴弹的愿望。 我把这想法告诉妇人，妇人二话没说，立即赠我一枚。 就这样，我收藏这枚手榴弹，由此对人间爱情有了一种新体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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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也想收藏这样的一枚 就这样，我收藏这枚手榴弹，由此对人间爱情有了一种新体会。 问琼姐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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