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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在高速地行进着,一个月来发生在他们兄弟俩身上的事儿象电影一样飞快地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他觉得这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猛了,自己真的很累了,禁不住伏在案几上打起了瞌睡。 这一觉睡得真长,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上一个囫囵觉了。到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还是那位好心的老人叫醒了他,他正准备下车,却发现有一个包裹不见了,那个蓝色的包裹! 完了,一定是被偷走了!"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你们哪个要是拿了去,千万还给我啊,那里面装的是我哥的骨灰啊,是我的命根子啊。呜呜......"那老人说,小伙子你别急,要是骨灰盒的话,小偷拿了也没用,我去帮你找一下乘务员,叫她发一个广播帮你呼吁一下。 很快,火车上响起了广播:哪位旅客不小心错拿了X先生的包裹,里面是他哥哥的骨灰盒,请退还到第X车厢乘务员办公室。火车再次启动,他没有下车,不找回哥哥的骨灰盒,他怎么跟嫂子交代,何况里面还放得有哥哥用命换来的5万元抚恤金啊!然而,广播里的启事已反复播放了十一次,却没有一点消息,那老人叹道,看样子小偷早已经下车了,小伙子,你还是在下一站下车吧。 下一站到了,在老人一再劝说下,他只得背起背包,提起那盒珍贵的月饼,迟迟地挪下了火车,头脑里一团乱麻,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可怜的嫂子。 坐了四个多小时的大客,他又坐上了一辆蚱蜢车,象蚱蜢一样在崎岖的山路上蹦跳着,他的心也随着忐忑起来。 到家的时候,一轮明月已经升到了天上,照在田里的水面上,闪烁着晶莹的光,一对对青蛙正蹲在田埂边上谈情说爱,被他的脚步所惊扰,都倏地跳入水田里,闪闪的银光霎时被激起的波澜撕碎,俄而又复归于平静。他此时似乎有了主意,在田边蹲了下来,拿出盒子里的月饼,又从背包里拿了一把小刀。过了一会儿,当他再次行走在田埂上的时候,尽量让自己沉重的步伐变得更为轻快一些。 离家不有几十步远的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哚哚哚哚"的有节奏的声音,他知道嫂子又在剁着明天的猪草了。哥俩个在外面打工辛苦,嫂子在家里也不轻松,既要操劳家务,又要照顾老人,还是拖着病体,难哪。 "笃笃笃",他轻敲了几声紧闭的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谁呀",正是嫂子的声音,"是我。我回来了。"一阵拆门栓的声音之后,房门打开了,露出嫂子略显憔悴却依然美丽的脸,"哟,是弟啊,你们回来了,累了吧,还没吃饭吧,快进快进,我给你们做饭去,"嫂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他的身后探视,"咦,你哥呢,怎么没见他?" "哥没回来。哥叫我给你带样东西。" "哦,没回来?"月光下嫂子明亮的眸子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那我给你做饭去。" "嫂,你别忙,我不饿,你出来一下,哥叫我带样东西给你。" "哦,什么东西?不忙着给啊,还是先做饭给你吃。你不是要马上就走吧?" "不是,今天不是八月十五吗,哥说就是要我借着月光在咱家院子里桂花树下把东西给你。" "呵,你哥也真是的,也就读了个初中,还装什么知识分子,搞得这么浪漫兮兮的。"她微笑着,把沾有草屑的双手在围裙上使劲地揩着,跨出了门槛。 月亮早已经偷偷地爬上了天顶,默默地看着他和嫂子一前一后地来到桂花树下,树影中积满了坠落的细小花瓣,清新的空气里,一股浓郁的桂花芳香沁人心脾,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来,留下一些大小不一的白色斑点,随着山野吹来的风或离或合,象是在婆娑起舞。 他从包裹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盒月饼,拆了封,里面是一个普通的月饼,不,它并不普通,别的月饼都是圆的,而这个不同,却是一颗心的形状!这颗心,散发着浓郁的广式月饼特有的香味,他突然看到嫂子的眼里有晶莹的泪花在闪烁。 "嫂,你吃吧。哥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莲蓉月饼,他对你的思念都在这里面,你吃完了他就会感觉得到。" 一抹乌云被风吹了过来,顿时遮挡住了明亮的月光,四周霎时黑了下来。嫂子一点点地咬着那颗"心",咬着咬着,她哀哀地坐在地上抽泣了起来,泪水混着月饼屑进入了嘴里,甜甜的味道竟夹杂着一种苦涩。她吃了一会儿,却发现月饼里面似乎有个硬物,就摸索着取出了它,方方正正的,象是一张卡片。 "这是什么?" "哦,这是储蓄卡,里面存的是我们哥俩两年多来被拖欠的工钱,他叫我拿回来给嫂子治病的。" "你哥还好吧?他怎么不回来?"良久,嫂子才故作平淡地问道。他觉得自己眼睛的堤坝也快要决了口,只得狠狠地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呼唤自己不要哭,脸上挤出了一丝很难看的笑容,"没,没事儿,哥本来也要回来的,只是,他落了点小伤住了院。哥说都有两年多没回家了,这次我俩被拖欠的工钱都给发齐了,所以就叫我回来看看家里人。"他想如果是在白天,嫂子一定会看出破绽。 又一阵风吹过,从桂花树上哗啦啦地飞下一粒粒的花瓣,月亮也从云层里探出了脑袋瓜子,他突然觉得,十五的月亮竟然不是圆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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