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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摄影:心尔夫人 (这篇文章的写作时间距今已经十年了,那时,或者再早一些时候,正是大多数国企分崩离析的前夜,在那段时间,很多人经历了阵痛与煎熬。抛弃与固守、彷徨与希冀,选择与等待,让许多曾经的俊杰耗尽了心力。现在回头再看,仍不免感叹唏嘘。命运给我们以嘲弄,也给我们以厚待。) 晨泳的朋友 几个人白鱼条般次第跃入水中,那一刻,太阳便冒了出来。晨泳多少有些清寂,但有三、五人作伴,景况就又不同,水面上泼彩洒金,几个人的吆喝此起彼伏,寂静的江面顿时热闹起来。 --这还是两年前的光景,现在去江中游泳的,已只剩我独自一人了。先是老赵,跟几个泳友告别,前年就去了江苏。老赵四十四、五,是文革后的返城知青,婚结的稍晚,儿子正是花钱的时候。老赵在单位做的是统计,人极厚道,单位的效益差了,家人免不了唠叨,居家度日,靠的就是那微薄的薪水,养不了家,叫他怎不叹息?好在老赵通财务,辗转在江苏寻得一份差事,立马就上路了。老赵走的那日,颇有些不舍,毕竟人到中年,早过了闯荡江湖的年华,何况老赵身体也不够好,这一去背井离乡,有谁给他关照呢? 老赵到了江苏,成了半老的"打工仔",白天忙忙碌碌还好度过,最难打发是漫漫长夜,老赵在锅子里煮碗面条,清汤寡水的难以下咽,可老赵要节省钱。偶尔打个电话回来,媳妇又多半不在(爱到别家搓麻),老赵很伤感,在电话里对我说,"我很想家,却不知他们是否想我。"我对老赵很同情,却无力帮他,老赵像头牛,一天不停的忙,不知哪天才能歇住。 老赵走了,剩下我和老李、老阎三人,再去晨泳,便少了些兴头,说起老赵,都不免怅然。其实心里都有隐忧,我们这样的安逸能有多久呢? 果然,老李也要走了,去的是福建,老李搞技术出身,在单位算得是专家,但单位的机器多已停转,老李空有一身本事,又值得几个钱?老李走的那日豪雨如注,我们家属院那一带偏又低洼,老李在水中探路,他老母在阳台上送他,一个趔趄,老李竟跌倒在水里,半天才摸到眼镜,他老母呜呜地哭了,老李回头望望,不知是泪还是水淌了一脸。 老李走后不久,他读大学的儿子回来,还带了个俏丽的女孩,老李的儿子十分有派,身上包装的都是名牌,更衬得少年英俊。这宝贝儿子是老李的骄傲,他便是累死、苦死,也心甘情愿。 只剩下我和老阎了,便不免惺惺相惜,有时我在楼下喊他,有时他在门口等我,多了几分亲近。天气渐冷,老阎问我,明早还来不来?我说来,老李便说,行,你来我就来。 春节刚过,老阎忽登门与我道别,说是今年怕不能陪你游泳了,我要到深圳去挣钱。老阎笑说,人生难得几回搏,趁还干得动,再去搏一回吧。老阎的家境我知道,他女儿在上艺校,很有点出类拔萃,是老阎的希望。但上艺校前期投入大,眼见老阎的肋巴历历可数,他拿什么来奉献给女儿? 我置酒跟老阎对酌,举杯为我俩,更为还远在江苏、福建的老赵、老李祝福。这餐酒吃得两个中年男子面红耳赤、泪眼迷离,想到上有老、下有小,不觉豪情顿生,谁叫我们摊上这一茬,重任在肩,又有什么好说。 现在大院里只有我一个人去晨泳了,我知道,这样的安逸于我也不会太久,命运的河流终不知会将把我抛向哪里,尽管我无法舍弃这一江碧水。 链接:《旧友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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