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从河洲一带村寨传来玩灯的锣鼓鞭炮和清越的歌声。 接着,城门口响起接灯的鞭炮。玩灯的人蜂涌进城,欢乐的潮水淹没了小城。 街上,人头攒动,人声喧腾,几乎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喜气洋洋地赶来赏灯。 "噢,闹花灯,正月十五闹花灯喽。" 你跟在外公后面边跑边喊,刚穿上脚的新鞋跑掉一只,想回头去找,可回头哪还有路,只见人潮灯海席卷而来,你一惊,赶紧弃了找鞋的念头,跟随人潮往前跑。 在你心里,最惦记的是蚌壳灯。许多神秘的传说,温馨的故事,都藏在一张一合的蚌壳里,那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和惊喜。 当然,最要紧的是扮演蚌壳精的女子身材苗不苗条,脸蛋俊不俊俏。如果失去这个因素,那么再美丽动人的故事也会大打折扣。 你已经跟着蚌壳灯跑了大半夜了。它的鼓点、动作、一招一式都能背下来,可你就是迷恋那一开即合的炫目,一纵即逝的美丽,不肯转移视线。 后来外公跟你商量,问你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演一回蚌壳戏。你一听,简直要情不自禁地跳起来。你心里打的就是这算盘,要的就是这句话。见你笑逐言开,外公便挤进人群与锣鼓师傅交涉,不一会儿,外公便披上扮演渔夫的蓑衣来到你面前,并且给你拿来了那个美丽得令人怦然心动的蚌壳。 当你这个瘦小的身躯钻进篾织的彩色蚌壳之后,外公迫不及待地了唱起来: "满天星斗碧琉璃,星月交辉河汉明,汉河明,又只见月朗星稀。" 外公唱毕,锣鼓点子骤然响起。咚咚咚咚--嚓,咚咚咚咚--嚓,咚咚嚓,咚咚嚓,咚咚咚咚嚓。锣鼓点子是你的戏,你一板一眼地跟着它走步、动作、造型。你双手一直坚持举过头顶,使劲抓着青丝细蔑扎成的扣环,将越背越沉的蚌壳使劲张合。哪怕脚软手酸,脸上也始终保持着水波荡漾的笑容。 "我是精,我是蚌壳精,我是一开即合的眩目,一纵即逝的美丽......" 世界上只有这个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下半夜,你躺在暖暖的被窝里还在回忆人如潮、灯如潮、欢声如潮的情景。外公蹲在床前,就着一盏油灯,为你被蔑丝划破的手掌心抹桐油。 窗外,月光如水,油灯上结出了一朵大大的灯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