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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回望之《吊脚楼》 洞箫/文
我写的这吊脚楼,现在故乡人叫作"老街",老街有多老,我没做过详查,但怎么着也有几百年了。我还在山乡的时候,镇上就只有这一条街,我上学的地方虽说隔镇子不远,但毕竟有田地山野隔着,不像这几年我回去,镇子和学校已经连起来了。 这条老街现在看去,没多长,三、四百米吧,但童年时的印象可不是这样,那时觉得这条街老长老长,从这头走进去还是早晨,等走到那头,就该要吃中饭了。这条街妙就妙在并不直溜,还真是一波三折,最南端既有一截小街往东拐着,又豁着口子连着一个长下坡,下坡的下面是一道山谷,有山水时是溪,没有山水,就流着淅淅索索的细泉。 镇子南边的山民,多数要沿着这个上坡进镇来,逢到赶场的日子,站在街南端的这个口子往下看,山民一拨一拨的来了,跨过山谷的乱石,就着那石缝间的泉水擦把脸,他们的赶场(即北方之赶集)就正式开始了。他们爬坡的时候,我们通常都只能看见背篓,背篓上面有鸡猫狗兔,或者蔬菜山果什么的,颜色煞是好看。 从这豁口子上来,街道自这里是向西北偏的,要往里走上一段,经过一个中医铺子,才吱溜拐向正北。一般说来,过了这个拐角,才是正街的开始,来的早的山民就在这一带的街沿石上占位子,和临街的房主搭上话,有那关系近的,还可以从屋内谋一只靠背椅出来,或者讨上一杯煨在地炉子上的热茶,那就有几分惬意了。 这个时候吊脚楼就渐次热闹了,街上的原住民,有开裁缝铺的、有开小日杂铺的、有在门口支个小油锅炸油墩子的、还有支个火灶蒸米粑粑的。另有两家叮当作响的铁匠铺子,已经靠着街的北头了,但总有人围在门口,多数的时候都是些着装鲜艳的村姑,不大,十七、八岁的山妹子。看甚?原来是看铁匠铺里的小伙计,这小伙计长的俊,剑眉朗目,见了姑娘面色作红,不知是腼腆呢?还是被炉火炕的。小女子们就和小伙计打趣,小伙计愈是退让、愈是张口结舌,姑娘们愈快活,就有旁边的婶子出来搭救了,说看什么看,看中了接家去,做上门女婿!村姑们便哈哈的笑,作鸟兽散。 我极喜赶场的日子,遇到下学,就老早来到镇上,在南头的豁口子上站着,遇到我保姆同村的人就问,我喻伯会不会来,人家说,来的、来的,我就在那里傻等,终于老远看到我的喻伯从山溪那边过来,我就跌跌撞撞跑下坡,让喻伯吓的乱叫,我却跟没事似的。 等跟喻伯走上正街,街两旁差不多就占满了,喻伯有她固定的位子,是在一家杂货铺门口。这杂货铺有个小姑娘我不喜欢,总在那眉心里点个红点,说话嗲嗲的,只比我略大几岁,居然敢指使我去给她做这做那,我因想着伯伯在她门口占了一席之地,故而对她有点忍气吞声。 到了上午九、十点钟的时候,赶场的山民差不多都赶来了,这时的吊脚楼可就人声鼎沸,方圆几十里的人都聚齐了。 这时看街两边的背篓真叫好看,红的黄的、绿的紫的、青的绛的,啥色都有,看的人直流口水。红的是桔子、黄的是柚子、绿的紫的是葡萄,青的是萝卜、绛的是板栗,反正自家园子里产的,来这儿换点现钱,扯点花布。 有的人到镇上来,卖货在其次,主要是来会朋友,这时旁边的小饭馆就有生意了,一般都是自家酿制的苞谷酒,喝上几杯,立马成了关公关二爷。 若是到了年底,吊脚楼可就更闹猛,那时有人会支起摊子写春联,新华书店的人也把年画对联挂出来,街上立时就红彤彤的一大片。镇上的小儿郎们也更加邪乎起来,竟敢就在那人堆里放鞭子,当然他们也是有目标的,不多久就会有哪个山妹子骂将起来,甚至揪住一个小哥哥不放手。有时也有那胆小的女子吃亏了,在一旁呜呜的哭。幸好那时的鞭子威力弱,遇到受潮的,只比放屁声响得一点。 逛了街,我还得上学去,不巧,那杂货铺的女儿留级来到了我的班上,还被安排与我坐在了一起,那女孩姓王,叫王金玉,我每乘她不注意,在她的本子上给加上一点,她便成了玉金玉。 玉金玉倒也不恼,反而问我"为什么白云能走青山不走?为什么树叶能走树根不走?"我这个白痴答不上来,她便在我的鼻头上轻刮了一下,把我羞的面若施朱。 多年后,我又来到沙地老街,吊脚楼已是一片狼藉,不复昔日的兴盛。原来我保姆在门前摆摊的那间杂货铺似乎已改换门庭,自然也再不见那位"玉金玉"姑娘,我莞尔一笑,复又起了淡淡的惆怅...... [本帖已被dream_梦儿于2007年1月31日22时1分38秒修改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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