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以熄灭的方式坐在黑暗的中心》（组诗） □作者：王冷阳 《晚 钟》 请在光中说出它的秘密：晚钟 众神的晚宴摆放于秋天的屋顶 一次暗中的旅行能否带给你黑夜的震颤？ 钟声的羽毛纷纷而下：覆盖刀尖上的热血 这是杀死万物梦境的刀！一把剖开时间淄衣 和内心的刀。最后一缕夜莺向谁展示温情？ 刀锋不可逾越：它嗜血的秉性使一片叶子 有了坠落的可能。一盏灯在月光下独自开口 空空的室内：黑暗压迫着黑暗，一种可能逼迫着 另一种可能。疾病弯向黑暗的中心 我听见巨大的钟声接近了夜晚的本质 一个人活着的动力是否来自于钟声的召唤？ 平静的叙述从纸到纸：它照亮了墙壁的白 和一个人脸上的白。两种白合在一起：比黑更黑 他在光中搓着手，或转过身，让光线 照见他的背：诗歌的节奏被改变 那个人就是我。更多的时光挤进 我瘦小的体内。钟声打开，天幕无垠 宽泛的声音涌入虚空。让生命来一次历险 漠视一切而傲立于大地之上，让诗歌本身开口说话 说出海水的咸和骨头里幸福的全部光泽 哦遥远的绝唱，天空如果倒扣 人的全部历险在于追问自身和天空 必须说出：一次黑暗中的漫步止于一场大梦 回到草稿上的文字、手指、心脏和光线有着怎样的关联？ 重返自身。重返钟声的内部。是什么始于心灵的平静或震颤 晚钟：它悠扬的质地被引向天堂与万物的和声 2002年1月21日 腊月初九 MON 22：26—23：14 《月 亮》 仅仅是一个侧身：世界被你的漂亮动作 翻了个身。梦在继续。一把刀横亘在 喑哑的喉咙：低音区的一个音符 在一个人的表情深处跳舞 月亮挂在中天：如一记响亮的耳光 打在九月的脸上。被动词覆盖的黑夜 月光有效的打击，落在我笔尖最潮湿的部分 这是万物的软骨头的夜晚。节令自草尖滚落 一个人的思索与一座楼的阴影有关 千年绝句，万年水声，一条河的流逝 与墓地摇曳的花朵保持对称：月亮！ 气味中最幽深的部分散落在地上 我所看见的月亮几乎不是月亮：它与自己最亮的部分 构成平行的诗行。肉体的镜子映照欲望幽深的谷地 破口大骂的午夜被勺子舀在碗中 可以治愈谁的病？惟有旧梦欢乐，惟有往事悲伤 踽踽独行于柳梢之上的行者不置一词 他佩带的银器摇动花园小径 命定的血在高处，吹拂欲望的旗帜 神在谛听！而天空一再升高：隐忍了燃烧 恒久的模样，词语不能深入的部分 种子的饥饿透过乳房：一把戒尺丈量的自由的法度 绕过我的头颅。必须仰视你的清高 必须将诗歌的节奏拔高：静止或移动 不是一棵树的错误！那是心脏的刻度 与幻觉达成一致：精确的计算，荒谬的得数 此刻，一张纸无法容纳关于你的想像和描述 被一口唾沫浇灭的花朵宽恕了我书写的失败 2002年1月17日 腊月初五 THU 01：18—02：02（历时44分钟） 一月的图景 敞开夜晚：歌声如雪，通过一扇朝南的窗 可以看见那些被光线支持的事物：车辆驶向一个人 的隐私。酒吧落在纸上：一个女子走过记忆中的街衢 她的背影被黑暗加深。星空下马匹一闪 多少村庄和往事在冬天深深坠落 我得咬紧牙关。一本书，一叠纸和一枝笔 支撑起我贫病的身子。谁在黑暗中造访一棵树 并将错误带回到从前？一棵树模仿着一个人的中年 打马归来的是别人，还是另一个我 的歌唱，多年之后高居天堂？有谁会怀抱我灿烂的尸体 在星空下追忆我平庸而善良的一生？ 我梦见了他们：爱我却离我而去的人们 遭遇磨难而埋头苦干的兄弟 秋天到来，他们将炉火弄旺： 火光照亮平原上那些迎风而立的树木和房屋 一切都已来临。那些蒙尘的器皿闪耀 情欲的光泽。像一个人的双手在水中 捞起沉睡的花朵。今夜的诗歌将记述我平凡 而短暂的一天。我已无力将它们一一呈现 今夜的抒情在夜幕中沦为尘土 一个月份在平静中来临。大雪纷扬 比泪水更轻的雪花开在掌心：它无法替我 说出悲凉。黑暗是唯一的光。神的羽翼穿透空气 多像我乡野的年少时代在叙述中重返今夜 拆开的词语比记忆脆弱，款款踱步的女人通过了我们的晚宴 我已无力在重述中涂改她漠然的表情。枯枝落地 今夜谁寸断肝肠？一月来临：像风吹送着风 梦想厮咬着梦想。如果不是雪落到纸上 我一定被幻觉扶向更深的疾病与暮色： 在绝望中永生，在痛苦中缔造欢乐的琼浆 草原在有草的地方成为草的天堂 在白云的故乡梦见白云，在夜晚梦见你： 苦苦追寻的女子，我的爱，与雪花一同降临在门外 而今夜，谁家女子远嫁他乡，谁家炊烟 打开我眼里的忧伤：一棵树在黎明醒来 幸与不幸一同诞生：宛如雪花与尘埃相遇 然后融为一体，却不曾看清对方 我和你是两朵大小一致的雪花吗？ 一朵代表生活，一朵代表梦想 星辰和怀念熄灭在一月的尽头：我从黎明返回纸上 2002年1月10日 十一月廿七 THU 00：30—01：00 草稿《一月的图景》 2002年1月20日 腊月初八 SUN 21：51—23：22 草稿《来临》 本诗由以上两首作品合成 合成：2005年5月23日 MON 四月十六 01：48 《草 莓》 镜片的度数被草莓加深：这些饱满的少女 红红的嘴唇举目皆是。春天的一个上午 走出户外，阳光差点儿将我推倒 街上行人如麻，而少女们的笑声鲜红欲滴 楼群的阴影怒放出青春和肉体 借助草莓，她们搬运着胃酸和美 这物理的春天使青春期获得了充血的理由 草莓是阳光的一句娇嗔，从舌尖抵达消化和遗忘 液态的少女从心脏返回 这些能掐出水的名词，以流逝的速度 在牙齿上行走，只需轻轻一咬： 酸甜的往事便可渗透一生 一团心形的火焰焚烧蝴蝶和内衣 一粒草莓多想飞起来呵，她过分的红 使我的胸口隐隐作痛。而她流浪的一生将被谁接住？ 草莓是眼睛中最深的部分：脆弱 寒冷 布满血丝和陷阱 光线偏移，草莓陷入我的指甲和忧伤 天黑之前，是否一个人在以写作的速度接近衰老和死亡？ 现在，草莓静静地躺在掌心： 幸福而奔放，像爱情最初的模样 2002年1月25日 《青 草》 青草是春天的一场战争。它战无不胜 所到之处，遍插胜利的旗帜 雨水自天空带来武器和命令 冬天节节败退，那些绿色的口号 从时光深处喊出。这逼真的画面 令阴谋无处藏身。杀！小草剑一般的叶片 将阳光拦腰斩断。花朵是风的信号弹 自大地升起。鸟和蜜蜂如子弹朝着春天射击 而蝴蝶是一个间谍：它拈花惹草 混迹于花丛，在词牌和童话中产卵 斑斓的舞姿加深着诗人的幻觉和想像 一株青草深入内心。人生一世 草木一秋。一年一度的厮杀中 青草永远年轻，而我渐渐老去 2002年1月26日 （作者通联地址：050061 石家庄市友谊北大街330号 河北教育出版社王冷阳收 电话：13933093846 E-mail:wly1022@soh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