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红兵的床罩
文/烽烟
葛红兵说:“我不会离开身体半步。”
稍稍将葛红兵的意思延展一下:性不是一种疾病,而是一种真实的生活。
我想这是葛红兵希望达到的思想传递。绕过这种思想本身存在的诸多纠纷,我们不妨静下心来讨论这个思想带来的另一个话题----中国文化学者的身份认同。
中国文字的诞生,总有其复杂的诱因和导向。在葛红兵的《沙床》一书中,情色与死亡的阅读诱因,其硬朗程度要远远高于作者的思想主旨,甚至有凌驾于思想主旨的迹象。这一点,中国的传媒工作做得无疑非常结实(尽管葛红兵拒绝参预该书的任何宣传活动)。
据说《沙床》是长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第一秀,首版5万册。这个数字不但惊人,而且尚有较大的弹力空间。据说能达到这个首版数的中国作家大概不足10个(王安忆小说的首版数是2万册,苏童小说的首版数是3万册)。这是当红主流作家的荣誉?----如果跟新生代作家相比?关于这一点,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市场的基本认知不是册的首版数字,而是最终到消费者手中的数字。这不是本文的关注焦点,我想关注的是这背后的文化秀和文化选题。
“文化秀”是一种文化传播行为,如果一定要划分归属,必定会被文化本位者纳入行为艺术的左道旁门。这样一来,“秀”的身份就更倾向于市场亲吻,而不是文化荣誉。文化秀的组合便成了文化市场之吻的别解,无法获得文化本位者的亲睐,位列正席。这时候,如果我们足够仔细,便会发现:作秀的影子闪了一下,很快就被一阵霸权话语冲歪了。“文化选题”则是作家对写作对象的定位,这是辨别作家文字生命的唯一有效方式?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由于这种定位源自作家的学识与经验,所以很容易就被划入纯文学动机的意识辨识范围,从而彰显选题的文化性。
说到选题的文化性,让我想起一件非常凑巧和有趣的事。最近,一些评论家和作家在黄山开了个会,就当前中国流行歌曲的歌词作了强烈的批评与诘难,首当其冲的是周杰伦的“我爱你,爱着你,就象老鼠爱大米”。爱,爱不完,爱,永无止境。这是个非常正常的选题。但问题发生在这个选题之后的围绕选题产生的文字构造上。不可否认,作家对文字的执着至少应包含两个方面:一是文字的精确度;二是文字所带来的各种价值期望。以此为切点,我们可以看到对于全人类的精神现象和社会现象,作家是通过故事来影射,而评论家则是通过一针见血似的言论来传递。有个性,有共性。而歌曲的歌词也是这样。任何体裁的文字,如果缺乏个性和共性的交融,是无法产生持续的文化秀的。估且不论歌词本身的文字是否精当,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告诉我们:有价值的东西未必一定要是金子。周杰伦的歌反而从另一个“异端”提供了文化的追索实践与反省。这,就是价值。
参加了黄山会议的作家北村和批评家朱大可,作为曾经一暗一明的葛红兵《沙床》作品的批评者,曾有过不同程度上的文化与市场的认知表达方式。北村的言辞较为含蓄:每个作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畅销,但如果畅销到洛阳纸贵,未必是好事。不可否认,北村的话语中也有市场认知。而朱大可用学者的眼光这样评价葛红兵的《沙床》:他说他“看见男人脱裤子了”。也许是太激动,朱大可在行文中还夹杂了许多的粗俗的“方言”,“性暴露狂”、“露阴癖”等字眼。不管这些话如何激烈,另一个事实摆在我们面前:朱大可仍然是学者兼批评家的身份----这是我们对文化学者身份先期认同的习惯。是一种有效的终身性的无纸契约。
对于曾经是好友的朱大可,葛红兵的回击难道也有学者气质与风度?----“他是文化本位主义者,试图用他的文化、道德、话语标准来强暴2003年的作家。他属于1980年代,他缺席了10年,现在突然又出场了,但是实际上只是身体出场而已,他的思想已经永远地缺席了。”(葛红兵语)
所以,我的结论是:这时候,作为学者的葛红兵和朱大可,已经扔掉了学者的外衣,回到人之小我本身。这已经不是文化秀和文化选题的争鸣,而是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碰撞,他们在更衣室里进行着各自的自卫,他们在澡堂里进行拳击比赛。
当然有观众,也有伯乐。
以选秀伯乐闻名于出版界的长江文艺出版社社长周百义说:“我对葛红兵非常看好,他思想尖锐,观念新潮叛逆。也许有时候有点偏激,但这说明了他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学者。他的小说写作本身也极具商业价值,这正是我社与之签约,并作为明年重头书的原因。我必须承认,我对他的新书很有信心!”有评论者这样评价葛红兵:“我曾经看好并敬佩葛红兵的思想,但作为美男作家的葛红兵,他不但不是在接近卢梭,反而是与卢梭南辕北辙。”
“《沙床》披着一床思想的床罩,揭开这床包装精美且有名人签名的床罩,你会发现,《沙床》的卫生状况比较糟糕。不是来自文字方面的污染,而是来自思想上的作践。在某种程度上,我更‘佩服’九丹,因为她很直爽,从不用劳什子思想掩饰自己。写作《沙床》,是否因为葛红兵觉得当一个美男作家比当一个教授更爽更酷?”
高明的作家,总是把假的写得跟真的一样;低能的作家,总是把真的写得跟假的一样。《沙床》写的是师生之恋,从故事透出的气氛看,我认为远比不上霍达《穆斯林的葬礼》中的校园气息。露骨的三角恋情,真实而平常。也许,这部书中的故事情节还没有葛教授上课的讲义有趣些,有意义些。
围绕情色与死亡的选题,葛红兵的文字很遗憾地停留在认知的表面上,融合僵硬而缺乏弹性。《沙床》并没有突破传统构造模式。从这个意义上说,《沙床》其实描述的不是一张床,而是一件印有情色花纹的床罩。不过,你得承认:它的花色很好,不是奢侈品。
并且,那上面还放着一架代表学者身份的----眼镜。
2005//5/24于深圳退笔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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