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他都会不定期地来看望她。每次来时总是一个人静静地来,也总是大包小包地提着很多她爱吃的食品和一些滋补品。有时还有给她带来一些孩子们用的物品和学习用具。
每次,他都会在这里住上几天,白天和她一起教教书,晚上借宿在她的学生家里。有时候学校放假,她会和他一起爬山去寻找古长城的踪迹;也有时他会陪她去山那边的水源处打水。几十里的山里,一个来回一整天,他和她一人一只水桶,一路快快乐乐的走着谈着。
一晃四年。
平淡的岁月居然如此的快乐和充实。
她想也许他和她就会这样终老了。一直到他来也来不了的时候。那时就该她回去看他了。
这一年的春节。他来了。他从没有在春节来过,这让她很吃惊。而且他带来了他的儿子——辉。
辉这个时候已经是清华园里大二的学生,修计算机专业。
辉用年青和好奇的目光点燃了大山。
他几乎天天都在寻觅和发现着什么。像这个时代任何一个都市的年青人一样。他对这里的贫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好奇。但是这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年青人一样,他很善良,他同样对这里的贫穷有一种深深的同情。
有时辉会代她讲课。他的讲授给孩子们带来新鲜的感觉。这时候,辉善良的眼睛就会流露出一种满足。
他和辉在这里住了十多天。
他们走的时候她送他们。
在机场告别的时候,辉突然对她说:“阿姨,您能在这样的地方一呆就是四五年,我真得很佩服您。也许等我毕业,我就志愿到这里来教一段时间的书。”接着辉转向他的父亲,像一个成年的男人那样对他的父亲说,“我现在明白了你的选择。爸爸,你是对的,我支持你。”
三月的春风在这里只是一场狂暴的噩梦。
这个夜晚她躲进她的被子里面读他带给她的书。这时,门响了。
她突然心跳,一下子觉得是他。然后她又嘲笑自己,他刚刚离开一个多月,怎么又会回来呢。
她打开门——
真的是他!
他的身上裹了层黄土,显得疲惫而憔悴。但他的眼睛却热情得像得少年。
她再次心跳。
这时他已经和她一起坐下来。
她问:“你怎么来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嫁给我好吗?”
她一颤。
“我知道你是用语言说服不了的。我说过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这决不是一句空洞的话。这四年来,我一直在做。首先我给了辉一个良好的环境让他上了大学,然后我就辞了职,再用半年的时间跟她了离婚。接着我开了一家公司。”他笑笑,脸上神彩亦亦,“我虽然已经近五十了,但我相信我的能力。现在我的公司运营良好。所以我决定把我的一切全部献给你。你愿意收下吗。”
她呆住,半晌,她才喃喃地开口:“可是,我……”
他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轻轻的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知道你已经快四十岁了,这里是个很熬人的地方,你再呆下去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你现在已经开始有关节病和肺病。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
“不!”她激动地说“我……”
“听我说,”他按按她的手:“我决定在这里盖一所新的校舍,再出高工资聘请几位专业教师来授课。这里应该是年青人的天下,他们可以继续开发的片‘盐碱地’”。
她还在犹豫。
他继续说:“为了这一天,我已经付出了四年的努力。我们已经相爱十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我已经快五十岁了,我还剩几个十年?我们应该好好把握以后的岁月,我希望在我五十岁以后的岁月里有你来照顾我!记得,孩子们没有了你还可以有别的很好的教师来教育他们,而我没有了你就什么也没有了。其实我才是更需要你的人。”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湿润了。
“答应我,在我五十岁的时候,给我一个早该属于我的家,和一个早该属于我的人。”
泪水顺着她脸颊流出来。
“可是,我现在这么老,这么丑。”
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不,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美的新娘。”
她哭倒在他怀里,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除了泪水还有满足的笑意。
他的公司还需要他去处理事务。他离开了。她决定在这里等到新校舍修好,新教师到达,将一切安顿好才走。
送他时他吻了她:“夏天的时候,我来接你。”
她笑了,脸上写满了幸福和满足。
这个春天非常干旱。
黄土漫天,月无滴雨。
除了大人,孩子也得爬过高高的危险的山脊去背水。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她组织孩子们由她带领一起去背水。
这是一个集体去背水的日子。
她刚集合好孩子们,一个城里人突然走进了她的教室。
这个城里的男孩穿一件记者常穿的多兜的衣服,年青的面孔上有天真和稚气。
这一定是一个刚参加工作的记者了。她想。
果然,这个男孩自我介绍说是兰州日报的实习记者,听说这个贫困的地方有人资助要建小学请教师,特地来采访的。
她有点为难:“你看,我们正准备去背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年轻的记者的眼睛更亮了:“那更好了,我正想好好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包括背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她看着这个大男孩:“可是,来回一趟大约要走一整天,而且道路很难走……”
记者笑了:“放心吧,我大学时是我们学校耐力赛的冠军呢”
她说服不了这个男孩,无奈同意了。
她们走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嘴角划过一丝妩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