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在悬棺里的岁月
启 文
沐浴着暖暖的太阳之光,我踏一路清风赶来,来在铜仁城市西南部50公里处的大坪乡川硐村牟家坡猪脑岩河畔。这里沟壑幽深静谧,岩峰陡拔险峭,山溪清流潺潺。70多米高的仙人板石壁寸草不生,临水20余米处的悬崖上,自然生成一条自东而西的横向岩穴。站在河谷翘首上望,岩穴内横陈着一黑褐色的木桶状的东西——那就是悬棺。
遥想这种赤裸裸的人体自身的遗物,冥冥中幻生出幽幽暗暗的影子。这若隐若现的影子,难道就是似梦非梦的千古之谜的悬棺吗?难道就是装载着承负生命的岁月吗?岁月时时刻刻在消融人的生命,人也在千方百计地去抓住一些岁月,可是岁月真正是一种什么东西?很多时候令我一片迷茫。直到站在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悬棺之下,一刹那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岁月的身旁其实早就留着了我们这些所有后裔的归宿,甚至包括正准备来或将要来的人。
据《铜仁市志》记载,岩穴内现存二棺,长2.51米。一棺内白骨森森,骸骨尚完好无损;另一具为空棺。这就是生命岁月的缩影吗?到头来,岁月要么就是一棺森森白骨,要么就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棺吗?难道因为有了生命的衰竭和死亡,人们便把走向死亡的过程叫做岁月吗?我有口莫辩,只知道岁月不过是人强加给自我心路历程的一个简单符号,甚至说只是经久不衰地玩弄于指尖的一个游戏,就像让一只狗不停地钻着一个火圈一样,钻过去,钻过来,其实每个人都只是走在自己的生命之路上,叵不可测,诘难多多,自己始终都琢磨不定。
这里的悬棺葬于何年,逝者何人,当地遗老都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也无任何详实的资料可以稽考。岁月就像牟坡悬棺一样无法找到起点,也不知是否有终结,任所有的思维细胞都找不着北。人们把许多人的许多关于岁月的故事连在一起,就组成了日子,或者叫做没完没了的岁月吧。从而,岁月开始变得没有了分量,像两束射向前后的电筒光,随着人的视力减弱而消殒。人们把人自身的清醒、文明和神话都装到过去的现在的岁月里,把垃圾和希望都留给未来的日子。人们拼命想从岁月里捞些思想的珠宝,把岁月绘声绘色地描画成来无踪去无影的不明神物。或许把它变换成精神宇宙里乱飞的陨石,不断和那些有准备的思绪碰撞。岁月因此而沉重。人们因岁月如此沉重而丰富,报以难以数计的鲜花和喝彩。其实,人类不是在借岁月抒发自己的心灵的混沌,而是在借岁月寻觅自己心灵的安慰和体贴。人类的思想充斥进了太多的白骨,这些白骨拥挤得思想抽不开身来慰藉一下自己的灵魂,就象悬在绝壁的棺材,也许托负着古人和今人沉重的寄托。
我对人生句号之后的事,一般情况下是不感兴趣的,但这个沉淀千百年人文历史的悬棺的影子,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我千万次地自问,悬棺里那个沉睡的古人,是三国时代因欲与魏蜀吴四分天下而中诸葛亮之计终被蜀兵所灭的僰人的祖辈?还是曾以葬地距离地面越高就越以为优越于其他人之上的“五溪蛮”仡佬族中地位显赫的先人?还是当地人所谣传“吴三桂”兵败后潜逃于西南荒野之地的余部?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所得其解的是,不管棺里沉睡的是僰人的千年梦想,还是吴三桂余部的百年遗恨,时至今日,一瞬与永远一般长短,一切岁月永远是零,一切的纷繁复杂和尔虞我诈到头来都是零。
仙人板岩穴内原存悬棺,有说四具的,也有说三具的。不管它到底有多少具,其中一具毁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是不争的事实。因而,悬棺的生命是有限的,则大自然是无限的。当生命有限的悬棺融于博大的自然世界中,悬棺里的岁月就会永恒,人类的精神生命就会永恒。热爱悬棺,保护悬棺吧!我虔诚地希望与那堆白骨很开心地合一个影,因为卧在悬棺里的是生命的岁月。